他用脚尖碾过一本《墨痕镇志》,书页在他脚下化作纸浆:“你看,多简单。没有了这些记载,就没有了争论,没有了骄傲,没有了怨恨——大家都一样,都是活在当下的‘新人’,这才是最公平的。”
“公平?”刘子洋的声音陡然拔高,“您知道镇西头的老槐树为什么能活五百年吗?因为县志里记着它怕涝,历代镇民都给它修排水沟;您知道墨池的水为什么一直没干吗?因为碑刻上记着它和山泉水脉相连,谁也不能在周围打井——这些不是包袱,是活命的智慧!”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苏清颜刚烤好的“忆痕面包”,面包上隐约能看到老槐树的轮廓:“墨伯,尝尝这个,您以前总在槐树下给我们讲它的故事。”
墨伯下意识地咬了一口,面包在嘴里化开,一股熟悉的墨香漫开来。他突然捂住头,蹲在地上,“我想起来了……那棵树……我爷爷告诉我……”他抬起头,看着被踩烂的《墨痕镇志》,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做了什么……我把祖宗的东西……”
“不可能!”蚀痕者后退一步,斗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记忆是最不可靠的……历史本来就是编造的……”
苏清颜的声音从文渊阁外传来,她带着一群老人在阁前的空地上,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这是我们镇的历史,从永乐年间建镇开始……”老人们跟着她一起写,虽然字迹颤抖,却一笔一划很认真。有人想起了更多细节,“还有嘉靖年间的大旱,是李大户开仓放的粮”,“万历年间出过一个状元,就住北街”——这些被淡忘的记忆,像雨后的春笋,一点点冒了出来。
赵虎带着几个年轻人冲进密室,用激光切开那个紫檀木柜的夹层,里面露出一个发出灰光的金属块,“找到‘蚀痕核心’了!它在释放‘历史信息分解波’!”
蚀痕者想扑过去抢夺,刘子洋一脚将金属块踢向苏清颜。苏清颜将一块滚烫的忆痕面包按在金属块上,面包里的记忆能量与金属块的灰光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金属块像被强酸腐蚀,慢慢融化成一滩黑水。随着金属块的消失,文渊阁里的古籍停止了褪色,地上的拓片字迹隐约恢复了一些,墨伯看着手里的《兰亭序》拓本,突然说“这是冯承素的摹本,我以前拓过一模一样的”。
蚀痕者看着逐渐清晰的字迹,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撞破密室的窗户,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云层里。“他跑了,但‘蚀痕雾’的残留还在。”赵虎跑到窗边,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很多古籍的字迹回不来了,碑刻的损伤也是永久性的。”
刘子洋捡起一块被踩烂的《墨痕镇志》残页,上面的“墨”字虽然只剩一半,却依然能辨认。“回不来也没关系。”他把残页递给墨伯,“只要人还记得,历史就还在。您的拓印手艺,老史官的记史本事,孩子们听故事的耳朵,这些都是活的历史——比任何纸张石碑都结实。”
宋悦薇的检测显示,墨痕镇的“历史留存指数”开始缓慢回升,从20%升到了26%,“记忆锚点强度”也在恢复:“蚀痕核心被摧毁后,历史信息的分解速度下降了91%,但已经造成的损失无法逆转。熵组织这次的目标很明确——他们想让人类失去历史的参照,变成没有根的浮萍。”
苏清颜把剩下的忆痕面包分发给镇民,面包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墨伯拓印时的专注,老史官记录时的认真,孩子们临摹时的认真。一个孩子指着画面说“这是我爷爷”,眼里闪着光。
刘子洋站在文渊阁的台阶上,看着镇民们开始整理散落的古籍,有人小心翼翼地擦拭碑刻,有人在墨池边打捞漂浮的纸屑。虽然很多东西已经永远消失了,但空气中重新弥漫起一种尊重历史的氛围,像墨香一样,淡却持久。
他知道,蚀痕者虽然被击退,但熵组织的阴影还在。他们破坏空间,是为了让人找不到家园;破坏触感,是为了让人握不住手艺;破坏历史,是为了让人忘记来路——这些攻击都在试图切断人类与过去的连接,因为没有了过去,就没有了参照,没有了传承,很容易被引向混乱的未来。
“下一处会是哪里?”赵虎把蚀痕雾的样本收好,放进特制的容器。
刘子洋望向远方的群山,夕阳正落在山尖,像一滴浓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温暖的光晕。“不知道,但总会有地方需要我们。”他想起苏清颜的话,“只要记忆还在,历史就不会真正消失。”
墨痕镇的第一缕晨光,照在被扶起的“镇纸石”上。墨伯和几个老匠人正在用凿子修补上面的“以史为鉴”刻字,动作缓慢,却很认真。阳光穿过文渊阁的窗棂,照在散落的古籍上,虽然字迹模糊,却像在诉说着无声的坚韧。
战斗还在继续,但只要还有人记得过去,守护历史的痕迹,熵组织的阴谋就永远不可能得逞——因为记忆,是人类最坚固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