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在短暂的死寂后,激起了涟漪。
“我!”
第一个响应的,出乎意料,竟是受伤不轻的麻子脸。他独眼赤红,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猛地一拍胸膛,震得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涌出,他却浑然不觉,嘶声道:“老子这条命早该丢在黑蛇帮手里,是烬哥你捡回来的!今天还给你!算我一个!”
“还有我!”老烟枪丢开那根简陋的钩镰,从腰间抽出一柄锈迹斑斑却磨得锋利的柴刀,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豁出一切的厉色,“守不住城,也是个死!不如死得痛快些!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崩掉它几颗牙!”
“我去!”
“算我一个!”
“妈的,跟它们拼了!”
短暂的沉寂被打破,一股悲壮的血性在残存的人群中点燃。陆烬平日里分发的物资、展现的担当、以及在绝境中始终未曾放弃的身影,在此刻化作了无形的号召力。不仅仅是护城队的人,连几名浑身是伤、眼神原本已经麻木的城防军士兵,也挣扎着挺直了脊梁,哑着嗓子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他们或许不知道出城后能做什么,但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为了城内或许还在逃难的亲人,为了脚下这片土地。
转眼间,就有二十余人站了出来。他们大多带伤,衣衫褴褛,武器五花八门,但眼神却是一样的决绝。这是一支由驿卒、摊贩、匠人、伤兵组成的,彻头彻尾的敢死队。
“好!”陆烬没有时间感慨,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重重吐出一个字。“准备绳索!要快!”
趁着正面霜鬼被赵红药和剩余守军死死拖住,内侧石阶方向暂时被赵红药之前的爆发清空(那三只蚀骨者似乎也在等待时机,没有立刻强攻),几名动作相对敏捷的队员迅速找来数条粗长的缆绳,牢牢固定在内侧完好的墙垛基座上。之所以选择内侧,是因为外侧正对着密密麻麻的霜鬼潮,根本无从下脚。
陆烬最后看了一眼赵红药的方向。她正以一敌三,剑势依旧狂猛,但步伐已显虚浮,每一次碰撞,她的身体都会轻微一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她没有回头,只是将重剑舞动得更急,用更疯狂的进攻,死死缠住那三只蚀骨者,为这边争取宝贵的时间。
“我先下!”陆烬低喝一声,不再犹豫,第一个抓住冰冷的绳索,翻身跃出垛口。他没有直接滑下,而是如同灵猿般,利用双脚蹬踏城墙内壁,控制着速度,悄无声息地向下降落。下方是城内靠近城墙根的空地,堆积着杂物和少量之前战斗落下的尸体,暂时没有霜鬼的踪迹。
麻子脸、老烟枪紧随其后,接着是其他自愿赴死的队员。没有人说话,只有绳索摩擦墙砖的细微声响,和彼此粗重压抑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城门外霜鬼力士撞击城门的“咚咚”巨响,如同催命鼓点,震得人心头发慌。
双脚终于踏上冰冷的地面,陆烬立刻压低身形,打了个手势,幸存下来的十几名敢死队员(有几人在下滑过程中因体力不支或伤势过重失手坠落)迅速靠拢过来,借助杂物的阴影隐藏身形。
他们此刻位于城墙内侧,想要攻击城外那个霜鬼力士,必须绕过城墙,从侧面或者……穿过某段可能已经被突破的西段城墙区域。
“走这边!”陆烬对霜叶城的街巷了如指掌,他指了指一条紧贴着城墙根、平时堆放建材的狭窄通道。“穿过这条巷子,能绕到西段城墙附近,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