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栖心民宿大堂的落地钟敲响了第十一声。
齐风雅正在擦拭前台那面水镜。镜面触手生凉,水流无声淌过青石凹槽,映得她月白色旗袍上的暗纹忽明忽暗。她脸上那七颗星痣在镜光里格外清晰,像是北斗七星落下的影子。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阵山间的凉风。
“老板,还有空房吗?”
来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肩头落着零星的颜料斑点。他低着头,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手指紧张地捻着外套下摆。
齐风雅的目光在他指尖停留了一瞬。那些斑驳的色彩下,藏着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被强行缝合的伤口,又像是被禁锢的嘶鸣。
“203还空着。”她递过房卡,“需要帮您拿画架吗?”
男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不用!”他几乎是抢过房卡,踉跄着冲向楼梯。
齐风雅看着他消失在转角,指尖无意识地在账本上敲了敲。账本封皮是深褐色的牛皮,边角已经磨得发亮。
这时,门外传来行李箱轮子的喧哗。
“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栖心民宿!”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年轻人举着自拍杆闯进来,“上个月有个客人在这里睡了三天,醒来非说自己是杨贵妃转世...”
他看见齐风雅,眼睛一亮:“老板!我是‘灵异侦探小屿’,粉丝三百万!咱们合作拍个系列视频怎么样?收益五五...不,四六分!”
齐风雅头也不抬地拨弄着算盘:“周先生,您右肩那位老太太说,您昨晚直播到三点,吵得她睡不着。”
周屿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她长什么样?”
“盘髻,戴银丁香耳环。”齐风雅终于抬眼,左眼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她说你七岁那年,偷吃过她藏在柜顶的桂花糖。”
周屿手里的自拍杆“哐当”落地,直播间里传来粉丝焦急的询问。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声音发颤,“那是我外婆...”
齐风雅从柜台下取出三炷香:“去后院东南角点上。记得说外婆,我错了。”
周屿白着脸接过香,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
大堂重归寂静,只剩下算珠相击的清脆声响。
齐风雅走到水镜前。指尖轻触,水面荡开涟漪,映出203房的景象——
男人正对画布喃喃自语。突然,他抓起颜料刀,疯狂地刮擦画布。更诡异的是,那些被刮下的颜料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发出无声的哀嚎。
“果然...”齐风雅轻声自语,“画皮鬼。”
话音未落,大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炭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冽如刀。他手中的玄铁令牌泛着幽光,上书“勾魂”二字。
“地府办案。”他的声音像是结了冰,“这里窝藏生魂,干扰阴阳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