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铃响起时,她几乎已经将客厅里最明显的血迹清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渗透进地毯深处的暗沉颜色。
她走过去开门。
林薇站在门外,手里拎着几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当门打开,闻到里面那股混合的怪味,看到沈沅身上沾染的血污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时,林薇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阿沅……”
“进来,关门。”沈沅侧身让她进来,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林薇走进客厅,目光扫过被床单包裹的人形,扫过地上那堆漆黑的灰烬,扫过一片狼藉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地板,她猛地捂住了嘴,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这是……陈默?那个……东西呢?”
“死了。化成灰了。”沈沅指了指那堆灰烬,“帮我把这些,还有他,”她指向被床单包裹的陈默,“装起来。”
“阿沅……我们……我们报警吧……”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报警?”沈沅看向她,眼神空洞,“怎么说?说陈默用邪术复活前妻,结果制造出的怪物把他杀了?你觉得警察会信吗?他们会把我抓起来,当成精神病,或者凶手。”
林薇张了张嘴,无法反驳。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正常世界的认知范畴。
“别怕,薇薇。”沈沅走上前,轻轻抱了抱浑身发抖的好友,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疲惫,“帮帮我。把这里处理干净,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齐风雅看着沈沅那双过于平静,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眼睛,最终咬了咬牙,重重点头:“好……我帮你。”
两个女人开始沉默地忙碌。
她们将陈默的尸体塞进最大的黑色垃圾袋,用胶带层层缠绕封口。然后将那堆灰烬,连同里面残留的几缕头发和破碎的病号服碎片,小心地扫起来,装入另一个袋子。
她们继续清理地板、墙壁上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用掉了整整一瓶强力清洁剂。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大亮。
阳光彻底驱散了夜色,也仿佛要将昨夜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恐怖和血腥都蒸发掉。
沈沅和林薇瘫坐在清理过的客厅地板上,背靠着墙壁,精疲力尽。旁边放着那几个鼓鼓囊囊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塑料袋。
“接下来……怎么办?”林薇哑着嗓子问。
沈沅看着窗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眼神没有焦点。
“找个地方,埋了。或者……烧了。”她轻轻说,“人海茫茫,消失一两个人,很正常。”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齐风雅打了个寒颤,不敢再问。
休息了片刻,沈沅挣扎着起身:“不能白天出去。等晚上。”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洗刷着身上的血污、汗水和灰尘。她用力搓洗着皮肤,直到泛红刺痛,仿佛这样才能洗去昨夜沾染的死亡气息。
换上干净的衣服,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沉寂的女人,感到一阵陌生的疏离。
从浴室出来,齐风雅已经勉强收拾好情绪,正在厨房烧水。
“喝点热水吧。”她递给沈沅一杯水。
沈沅接过,没有喝,只是捧着,汲取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阿沅……”齐风雅犹豫着开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
沈沅茫然地抬起眼。
公司?朋友?正常的生活?
这一切似乎都离她无比遥远。经历过昨晚那样的事情,双手沾染了(间接)人命和诡异的灰烬,她还能回到过去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面被随意放在墙角、镜面沾染了些许污渍的“窥真”古镜上。
还有那个被她放在茶几上,装着头发、照片和笔记本的木盒。
陈默和小娅(或者说,那个怪物)的执念,如同看不见的蛛网,依旧缠绕着这间屋子,缠绕着她。
她除掉了怪物,处理了尸体。
但根源的诅咒,真的解除了吗?
那个教给陈默邪术的游方道士,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是随机找上的陈默,还是另有目的?
小娅的魂魄,是否真的安息?还是说,陈默那亵渎亡者的邪术,将她的残魂也禁锢、扭曲,最终一同化为了那堆灰烬?
这些疑问,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在她的心头。
她知道,这件事,或许远没有结束。
“我不知道。”她最终回答了齐风雅的问题,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个木盒,和那面古镜。
这些东西,不能留。
但直接丢弃,恐怕也会留下隐患。
她需要找到一个真正懂行的人,彻底了结这一切。
夜幕再次降临。
城市华灯初上,掩盖了白日里所有的阴暗。
沈沅和齐风雅拖着那几个沉重的黑色塑料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寓楼,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
她们开车去了郊外一处荒废的林地。
挖坑,掩埋。
泥土落下,覆盖了那些代表着死亡和诡异的物体。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在车身上,望着远处城市模糊的灯火,沉默无言。
“结束了。”齐风雅轻声说,像是在安慰沈沅,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沈沅没有回答。
她抬头看向漆黑的、没有星星的夜空。
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她紧紧抱着怀里那个深色的木盒,和那面用布重新包裹好的古镜。
它们冰冷而沉重。
仿佛在无声地提醒她——
有些噩梦,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真正醒来。
而她的生活,从陈默带回“小染”的那个夜晚起,就已经被彻底撕裂,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轨道。
前路,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和隐藏在迷雾深处,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