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紫禁城的琉璃瓦,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却驱不散绵忻心头的阴霾。热河石室的机括声、庆复的狞笑、康熙密诏上的字迹、其木格口中的部族秘闻,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盘旋,最终定格在“正统之血”四个字上,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带着其木格与影卫统领,借着影卫的隐秘通道,避开宫中耳目,径直闯入坤宁宫——此刻,唯有皇后口中的真相,能解开这关乎社稷存亡的死结。
坤宁宫内,香烛袅袅,皇后瓜尔佳氏斜倚在凤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眼底的青黑昭示着彻夜未眠。见到绵忻归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刚要开口询问热河之行,目光便落在了他身后的其木格身上,眉头微蹙,语气带着警惕:“忻儿,这位是?”
“皇后娘娘,她是其木格姑娘,乌苏部的守密人,一路助儿臣破解诸多危机。”绵忻没有多余寒暄,直接从怀中取出那卷康熙密诏帛书,双手高高呈上,“儿臣在热河金匮石室,找到了圣祖爷的亲笔密诏,其中内容……关乎大清国本,还请皇额娘亲览。”
皇后的指尖微微颤抖,接过帛书的瞬间,便感觉到了那非丝非绢的奇特质地。她缓缓展开,目光从开篇的“爱新觉罗·玄烨御笔亲书”扫过,随着字迹一行行深入,脸色由最初的惊疑,逐渐转为震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握着帛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最后,当看到“需以正统之血,融信物之力”时,她浑身猛地一颤,帛书险些从手中滑落!
“这……这不可能!”皇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慌乱,“圣祖爷怎会留下这样的诏书?‘正统之血’……他到底意指何为?!”她猛地抬头看向绵忻,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从他眼中挖出答案。
绵忻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心中的决心如同磐石般坚定。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皇后娘娘,事到如今,已无隐瞒的必要。德妃娘娘临终前,留下血书示警,言‘吾儿危矣’,还在乌木印章的暗格中,珍藏了一缕乌黑发丝。儿臣斗胆请问,皇上——我皇伯父,他的身世,是否……是否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哐当!”
皇后手中的珐琅彩茶盏应声落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明黄裙摆。她霍然起身,身体因极度激动而剧烈颤抖,指着绵忻,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绵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皇上的血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你是不是被逆党蛊惑了?!”
然而,她瞬间失血的脸庞、躲闪的眼神、过于激烈的反应,反而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了绵忻的猜测上。影卫统领垂手肃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殿外;其木格站在角落,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皇后娘娘!”绵忻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儿臣岂敢妄测天家之事?但飞鸟逆党手握《承影秘典》与白玉扳指,他们早已窥探到这惊天秘辛,如今正欲以此为借口,散播流言,动摇国本!”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凛然正气,“若我们不能掌握真相,提前应对,一旦流言四起,朝野震荡,逆党再趁机发动政变,到那时,皇伯父的性命难保,大清的江山也将分崩离析!皇后娘娘,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先帝毕生心血付诸东流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皇后的心上。她踉跄后退,跌坐在凤榻上,双手掩面,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如同受伤的母兽在暗夜中哀鸣。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她的啜泣声,与窗外的鸟鸣形成鲜明对比,透着无尽的痛苦与无奈。
许久,皇后才放下双手,泪水纵横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与决绝。“……是,你说得对,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了。”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皇上他……确实并非孝懿仁皇后亲生。”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皇后口中证实,绵忻仍觉心头巨震,仿佛被惊雷劈中。其木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影卫统领也面露骇然——这等宫廷绝密,一旦泄露,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皇后沉浸在那段尘封的往事中,眼神飘向远方,缓缓道:“当年圣祖爷晚年,九王夺嫡,局势诡谲到了极点。雍亲王(雍正帝)虽最终胜出,但即位之初,朝中反对之声四起,蒙古诸部与部分老臣也心存疑虑,皇位摇摇欲坠。为了稳固人心,争取各方支持,他……他与一名身份特殊的蒙古贵族之女,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那女子生下皇上后,便因体弱香消玉殒。先帝(雍正)为了保全皇上的性命与未来的皇位,将他抱入宫中,记在孝懿仁皇后名下抚养,对外只称是皇后亲生。德妃娘娘当时协理六宫,偶然得知内情,她心地善良,又见皇上年幼无依,便一直暗中看护,视若己出。”
“先帝对此事讳莫如深,临终前曾密嘱德妃,务必死守这个秘密,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不仅皇上性命难保,大清也会陷入内乱。德妃娘娘一生都在守护这个秘密,直到临终前,察觉到飞鸟势力的威胁,才留下血书与遗物,希望能有人在危急时刻,护住皇上与江山。”
皇后的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显得格外凄凉。绵忻终于明白,德妃为何会留下“吾儿危矣”的警示,为何会珍藏那缕发丝——那或许是皇上生母唯一的遗物,是德妃守护秘密的凭证,也是她对“儿子”最深沉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