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帮总坛深处,李沉舟负手立于窗前,暮色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沉金。
他刚刚处理完一桩棘手的分舵事务,眉宇间还残留着未曾散尽的杀伐之气。
权力帮的天下,是他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容不得半分纰漏。
然而此刻,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盘踞心头,并非源于帮务,而是源于一个时辰前,在那片无名竹林里的意外发现。
“帮主,前方似乎有人。”下属谨慎的禀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李沉舟循着指引走去,看到一个青衣少年倒卧在落叶之上,身形单薄,昏迷不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张做工精巧、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下颌和失了血色的薄唇。
青衣在晚风中拂动,衬得他愈发像是误入凡尘的迷途精怪。
李沉舟微微蹙眉,此地偏僻,这少年出现得蹊跷。
他俯下身,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他伸出手,触到了那冰凉的面具边缘。
略一迟疑,他还是将那面具揭了下来。
饶是李沉舟见惯风浪,心志坚毅如铁,在看清面具下容颜的刹那,呼吸也不由得一窒。
这这少年…竟与他一般无二!
那张脸,仿佛是镜中的倒影,眉眼、鼻梁、唇形,都与他分毫无差。
若非少年气质更显青涩单薄,面色因虚弱而苍白,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魂离体外。
“帮主!这……这……”身旁的下属更是骇得语无伦次,目光惊疑地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显然也想到了某些关于帮主身世的隐秘传闻,可权力帮上下皆知,帮主并无兄弟。
李沉舟眸色深沉如夜,指尖无意识地在面具冰凉的纹路上摩挲。
震惊过后,是巨大的疑虑和一种被冒犯的不悦。
易容?世间哪有如此以假乱真的易容术?双生?
他从未听母亲提起……种种念头电光石火间掠过脑海。
“带走。”他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无论这少年是何来历,顶着这样一张脸流落在外,都是绝大的隐患和麻烦。
他必须将此人置于掌控之下。
禹司凤是在一阵虚弱和茫然中醒转的。
身下是柔软陌生的床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带着侵略性的檀香,而非离泽宫终年不散的冷冽水汽和药草味。
他记得自己分明是在前往浮玉岛的途中,不知何故,周遭空间一阵剧烈扭曲震荡,他便失去了意识。
视线初时还有些模糊,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眼,却猛地僵住。
脸上那熟悉的覆盖感消失了!
面具!他的面具不见了!
离泽宫第一条宫规,亦是铁律:面具绝不能离身,违者重惩。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他猛地坐起身,也顾不得浑身绵软无力,焦急地在床榻四周摸索。
没有!哪里都没有!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沉稳而入。
禹司凤惶然抬头,逆着门口透入的光线,他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当那人面容清晰地映入眼帘时,禹司凤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
眼……眼前这人……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袖口与衣襟处以金线绣着繁复的纹样,彰显着其身份的不凡。
他容颜俊极,却也冷极,眉峰如刀,眸光沉静,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而最让禹司凤心神俱震的是,那张脸,竟与他……不,是与摘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即便是孪生兄弟,也难以做到分毫不差。
难道是易容?
可那神情、那眼神、那浑然天成的气度,绝非一张人皮面具能够模仿。
李沉舟也在看着床上的少年。
面具下的真容他已见过,但此刻看到这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上。
流露出如此鲜活生动的惊愕与慌乱,那种奇异的违和感与熟悉感再次交织涌上心头,让他有片刻的怔忪。
少年眼神清澈,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粹,与他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深沉与杀伐截然不同。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因内在的灵魂而呈现出云泥之别。
“你醒了?”李沉舟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他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冷茶,目光却未曾离开禹司凤。
“你…你…是谁?”禹司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因紧张和天生的语言障碍,话语显得断断续续。
他紧紧盯着对方,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后倾,呈现出防备的姿态。
丢失面具的惶恐与面对“另一个自己”的震惊交织,让他心乱如麻。
“李沉舟。”他报上名字,语气淡漠。
“这里是我的地方,权力帮。你呢?为何会晕倒在城郊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