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放榜那天,朝天宫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连周围的茶摊、酒肆都坐满了等着看榜的人。
红底黑字的榜单一贴出来,人群立刻涌了上去,有人欢喜有人愁。
徐元文、傅山分列一甲第一、第二名,各省共选出五十名考生,将被派往非户籍地的县府任职。
江苏的考生去山西,山东的考生去湖广,浙江的考生去广东,没有一个人留在本省,全部都要异地任职。
李存义考上了,却看着榜单上“派往湖广云梦县”的字样皱起眉,拉着旁边的御史问。
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若是去湖广,千里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御史手里拿着郑森亲批的“异地任职令”,语气严肃地解释。
这份命令是郑森和内阁大臣们商量了半个月才定的,就是为了避免前明的弊端。
陛下特意规定“异地任职”,就是为了防止官员在本地结党营私、包庇亲友。
前明时,不少地方官和本地豪强勾结,隐瞒赋税、欺压百姓,就是因为在家乡任职,根基太深,没人敢管。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
“你去湖广,朝廷会给你母亲发每月二两的赡养银,还会让曲阜县衙派人每月去看她,不会让你分心做事。”
可放榜后没几天,冯厚敦就急匆匆地来见郑森。
他刚从宫门外回来,孔胤植还跪在那里,身边跟着几个山东的老臣,连太阳晒得石头发烫都不肯起来。
“陛下,山东孔家这次没有一人上榜,孔胤植已经三次递了降表,请求陛下召见。”
“天下文人都看着孔家,陛下若是不见,恐失人心。”
郑森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手里的朱笔停在“河南水利工程款需白银五十万两”那行字上,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着御案。
“孔家?是衍圣公孔胤植吧?”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正是。”
冯厚敦躬身道。
“孔家是山东世家大族,自宋朝起就被封衍圣公,天下读书人都把孔家当“儒家表率”。”
“内阁次辅张家玉大人也说,该召见孔胤植,就算不封衍圣公,也该给些体面,以示陛下重视儒家。”
冯厚敦心里清楚,张家玉是士族出身,一直想拉拢山东、河南的世家大族,孔家若是能站在张家玉这边,张家玉在内阁的势力就能再大些。
郑森放下朱笔,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清军入关那年,孔胤植是递降表的明朝勋贵,不仅剃了发,还亲自带着五百石粮草去济南城外迎接清军,给清军将领送了一柄羊脂玉如意,说“愿助大清一统天下,安抚天下儒家子弟”。
大夏收复山东,孔家又转头来降,把降清的事说成“无奈之举”,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让孔胤植来见朕。”
他睁开眼,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柔和,多了几分冷意。
“朕不会册封他为衍圣公,大夏的爵位,不是靠祖宗的名声换来的。”
召见那天,孔胤植穿了一身明朝的绯色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