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海不知岁月地前行,陈牧早已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或许已过数十年,或许只是弹指一瞬。灰色的迷雾,粘稠的海水,无尽的孤独,以及神出鬼没的噬魂妖,构成了他世界的全部。
他的护体神光依旧稳定,但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那是心神长期高度紧绷带来的损耗。
这一日,周围的迷雾似乎变得格外浓郁,连脚下灰色的波涛都仿佛平息了许多。一种异常的寂静笼罩四方。
陈牧心生警惕,轮回葬火在体内加速运转。
突然,前方迷雾翻涌,竟缓缓向两侧散开,露出一条看似平静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隐隐有熟悉的景象浮现——青翠的山峦,缭绕的云雾,还有那熟悉的、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山门牌匾!
“青云宗……”
陈牧身形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陈牧,你回来了?”一个女声惊喜的喊道。
抬眼望去,那是一个身着宗主服饰的美丽女子,那副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此刻绽放出了温柔的笑意。
没错此人就是洛冰璇。
紧接着,几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她身后,是他当年关系最密切的几位师兄弟,他们笑着朝他招手:“陈师兄,快些,就等你了!”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真实,山门的青石台阶,空气中的草木清香,甚至同门呼吸的韵律,都完美复刻了记忆中的场景。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归属感,如同潮水般将陈牧淹没。
在骸骨平原征战数百年的杀伐与孤寂,在冥海跋涉的警惕与压抑,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两步……眼神中的锐利渐渐被一种迷茫的柔和所取代。他甚至忘记了葬界,忘记了轮回,忘记了那无尽的征途。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宗,回到那段平静的岁月。
他走向那敞开的山门,走向微笑的洛冰璇和师兄弟。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但他愿意沉沦。
“师姐……”他喃喃低语,几乎要伸出手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虚幻的袍袖时,丹田气海深处,那团静静燃烧的轮回葬火,毫无征兆地猛烈跳动了一下!
一股灼热感传遍全身,同时,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这祥和景象格格不入的轮回道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湖中荡起涟漪。
不对!
这温暖之下,为何有种彻骨的冰冷?这完美的重现,为何缺少了记忆中那丝鲜活的、独属于生命的杂音?
幻境!是幻境!
陈牧骤然惊醒,眼中柔和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如刀锋般的寒光!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依旧微笑着的“师姐”。
几乎在他明悟的刹那,眼前的祥和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龟裂!“师姐”温柔的面容瞬间扭曲,化作一张狰狞可怖、由无数怨念组成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嘶吼。
翠绿的山门化为扭曲的、如同内脏般的蠕动肉壁,那些“师兄弟”也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灰色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