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他当然不信什么“无意发现”、“原件销毁”的鬼话。这分明是那个江家丫头,在借他的刀,去砍她想砍的人。
不过,那又如何?
他雷洛的刀,本来就是谁给的价高就为谁所用。现在有人不但奉上了一块上好的磨刀石,还指明了猎物的方向,他没有理由拒绝。
“马上成立专案组,秘密调查!”雷洛一拍桌子,下了命令,“把癫狗龙三年前在观塘的所有活动轨迹,给我一寸一寸地挖出来!记住,要绝对保密!在收网之前,不能惊动项强那只老狐狸!”
“是,洛哥!”林天生兴奋地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办公室里,雷洛拿起那张复印纸,在雪茄的火光上点燃,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炽热。
江家那个小丫头,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
夜,旺角,一家灯火辉煌的麻将馆内。
“癫狗龙”李大龙正赤着上身,露出满是纹身的精壮肌肉,嘴里叼着一根大雪茄,一边搓着麻将,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手下破口大骂。
“我顶你个肺!让你们去抗议,你们跑去开汽水派对啊?饭桶!一群饭桶!明天继续去!不给钱,就给老子躺在他们工厂门口,我看他怎么开工!”
就在这时,一个心腹马仔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癫狗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是一种嚣张跋扈的红色,在短短几秒内,褪变成了死人般的惨白。
他的情绪,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沸油,突然被浇进了一桶液氮,瞬间凝固,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o记……在查他三年前的军火案?
“啪嗒”一声,他手里的雪茄掉在了麻将桌上,烫坏了名贵的桌面。他那双刚刚还在喷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麻将桌,麻将牌哗啦啦洒了一地。
“走!快走!”他对着电话那头的手下咆哮,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观塘的人,全部给老子撤回来!马上!立刻!谁他妈敢多留一秒钟,老子把他沉到海里去!”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他早上刚派人去江氏工厂闹事,晚上o记就开始翻他的旧账!
这不是巧合!这是报复!这是警告!
那个姓江的丫头,她手里有他的死穴!她根本不屑于跟他在街头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她一出手,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噪音扰民,最多罚款。走私军火,那是要掉脑袋的!
他,癫狗龙,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恐惧”。那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能穿透骨髓的恐惧。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玻璃缸里耀武扬威的螃蟹,而缸外,正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随时准备掀开盖子,把他丢进滚烫的开水里。
……
新记坐馆项强的书房里。
他刚刚接到癫狗龙语无伦次的电话,又通过自己的线人,证实了o记确实在暗中调查癫狗龙。
项强,这位一向以“白纸扇”着称的江湖大佬,此刻只觉得后背比手中的扇子还凉。
他原本以为,自己投出的是一块问路的石头,最多溅起几朵水花。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块石头砸下去,引出来的,却是一头能调动官方力量、手握无数黑料的深海巨兽。
他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林过海会倒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江家那对父女,特别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她玩的根本不是江湖规矩。她在用一种全新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规则,在降维打击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产物。
“强哥,我们……”心腹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传我的话,”项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凝重与忌惮,“所有针对江氏实业的行动,全部停止。从今天起,谁也不准去招惹江家的人,一个手指头都不许碰!”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另外,让四大堂口的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把自己地盘上的那些烂事都给老子处理干净!尤其是旺角,那些大排档、娱乐场所,给我盯紧了!别他妈在这个时候,再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项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旺角闪烁的霓虹灯,心中那股子寒意却越来越盛。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暂时放弃对外的扩张,转而全力巩固内部,清扫那些可能被江氏利用的“黑料”。
因为他不知道,江小朵那本神秘的“黑账本”上,还记录了多少新记的罪证。
这场仗,还没正式开打,他,项强,就已经输了。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心服口服,输得胆战心惊。
香江的夜,依旧繁华。
但项强知道,这片江湖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