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神色略显复杂,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久远的思绪之中,说道:“修仙者元婴之下皆蝼蚁,但是谁都知道元婴不好结。因为元婴是一个寻道的过程,很多人以为心魔是最大的坎,实则不然。而是对天地道法领悟的入道法门,倘若无法找到自己的道,是无法突破元婴境的。我本心并不愿踏上此途,奈何命运使然,终究还是入了仙道。当然,为掩人耳目,我对外常称自己修的是墨家非攻兼爱之道。”
见景天如此坦然讲述自己的秘密,姒启也不好意思言辞刻薄了,于是端正了姿态,端起茶杯细细品茗。此刻的姒启想着日后姒月若到元婴期,说不定这景天给的信息能派上用场,于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表面上轻松,实则双手紧紧握拳,急切地问道:“突破元婴需要寻道?这有何说法?我见你也是身负仇恨之人,为何会选择这种温和的道,这不太符合你的经历。”
正欲推门而入的景乐听到这话,悄然松开手。
她静静蹲在门外,双手环抱住膝盖,满心好奇地聆听,她也想知道为何小时候那嫉恶如仇的兄长,为何会变得这般温和。
姒启这一问,让墨景天陷入回忆,他缓缓阖上双眼,往昔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曾几何时,我也曾深陷修罗道。自记事起,‘通房庶出’这四个字就如牲畜烙印,深深印在我额头。在墨家这等大家族,没实力、没地位,没背景只能日日受尽欺凌。”
说到这儿,景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仍清晰记得,求学时他们朝我扔石头、撒尿,骑在我身上辱骂……我都一一忍下,只为给母亲和妹妹换口吃食。”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泛红。
可我受的这些苦,与母亲相比,不及百分之一。母亲是主母陪嫁的通房丫头,地位与奴隶无异。
她犯了大错,只因她比主母先怀孕。这长子的名分居然落到一个通房丫头的身上,这对于主母来说乃是奇耻大辱。好在母亲侍奉主母多年,主母念及旧情,没逼她打掉我,却纵容下人欺辱她,而那些下人借此欺负我母亲,以此讨好主母表忠心。”
说到此处,墨景天的脸上满是悲愤,咬着牙,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
“母亲怀孕后,祖母便让母亲不再照顾主母,让她好好养胎。不过她的待遇依旧与最底层的下人同吃同住,四大势力的墨家根本没有把一个凡人女子的生命当作一条生命,在他们眼中,母亲只不过是一个用完可以丢弃的工具……”
景天的声音哽咽了,眼中泪光闪烁,继续回忆道:“生了孩子后,母亲没了主母庇护,怀着孕的外地女子在那种环境下,受尽下人欺负、侮辱,孕期甚至惨遭凌辱。母亲为护我,拼死反抗,换来的却是更残暴的殴打,她只能拼尽全身力气护住腹中的我。即便如此,她还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儿。”
“怀孕的母亲需要更多的营养,听说她曾经为了一口吃食,连泔水桶里发臭的食物忍着吃下去,只因她若不吃,腹中的我便性命不保。”
“据说,分娩那晚,母亲在马棚哭嚎一夜,无人相助,她说那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彻骨绝望。”
“然而,我的出生没给母亲带来丝毫怜悯,反而招来更多排挤。在长子未长大成人前,我就是丫鬟偷情所生的孽种,即便知晓我是长子,也无人敢认。我出生半月后,墨景虎降生,他的出生让我燃起一丝希望,因为只有他出世,我才能有个庶出次子的名分。可这半月之差,却让众人深感危机,他们怕我日后得势报复,便一心想除我而后快。是母亲一次次声嘶力竭下唤来路过的祖母,才保住我性命。但是在此后多次就连主母都多次想把襁褓中的我丢进马桶,母亲跪地求饶,她为了表示忠心舔着主母的鞋,自愿立下血誓,让我永远尊墨景虎为兄长,主母见我母亲心甘情愿的屈服,她不想为墨景虎妄造杀孽,便饶过我们母子。”
“但麻绳专找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等待施舍的幸福从不会主动降临。虽然我母亲如此竭尽全力的保住我的性命,自我记事起就被逼着叫墨景虎兄长,但是我依旧是个不被承认的存在。墨府不给我分文吃食、衣物,他们逼迫母亲产后第二日拖着伤痛的身子下床劳作,而主母却安安稳稳坐了两个月月子,身份差距尽显,也导致母亲身体孱弱,即便盛夏,双手也如冰窖般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