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漆黑,借着门外微弱的天光,她勉强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角落的一堆干草上。
“疏萤?”凌析压低声音,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身影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咕哝声,像是梦中呓语。
凌析适应了一下黑暗,摸索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火折子,不敢吹得太亮,只燃起一点如豆的火苗。
微光下,她看清了那个女子。
按照推断,她明明才二三十岁年纪,如今却头发花白而凌乱,衣衫褴褛,脸上布满污垢和皱纹,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痴傻的笑意。
“疏萤姑姑?”凌析又靠近了一些,声音放得更柔,“你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是想问问当年缀锦轩,李淑媛娘娘的事。”
听到“缀锦轩”和“李淑媛”,疏萤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混沌。
她歪着头,痴痴地看着凌析手中的火苗,突然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火……好看……嘻嘻……”
凌析心中一沉,看来苦杏说得没错,疏萤的神志确实不清了。
但她不甘心,继续尝试引导:“姑姑,你还记得吗?当年在御花园的赏花宴上,淑媛娘娘喝的甜酒……那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疏萤依旧痴痴地看着火苗,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含糊不清:“酒……甜……娘娘笑了……蝴蝶飞飞!!”
凌析耐着性子,又换了几个方式问,提及郑贵妃、提及当时的场景,但疏萤要么答非所问,要么就是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就在凌析几乎要放弃,以为这趟冒险白费了的时候,疏萤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凌析。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凌析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灯!”疏萤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一种诡异的亢奋,“灯灭了!黑!好黑!娘娘摔了!玉……玉簪子……碎了!”
凌析被她吓了一跳,手腕被攥得生疼,但心中却是一动。
玉簪子碎了?这和芳蕊说的“失手打翻酒杯”似乎有些出入!
她赶紧追问:“什么玉簪子?谁的玉簪子碎了?是淑媛娘娘的吗?”
但疏萤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松开手,又瘫软下去,恢复了一脸痴傻,抱着膝盖,喃喃自语:“碎了……都碎了……找不到了……嘻嘻……找不到……”
凌析揉着发红的手腕,心中疑窦丛生。
她不死心,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但疏萤再也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回应,只是时而痴笑,时而呜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凌析知道今晚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叹了口气,将火折子熄灭,准备离开。就在她转身,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挪动时,身后的疏萤突然又动了!
她猛地从草堆上窜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神志不清的人,嘴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张开双臂就朝凌析扑了过来!
凌析脑子里想着事,猝不及防,被她从背后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地。
凌析内心:我靠!她为啥突然给我一下子?!
她怕把人弄伤了被发现,团团转圈,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把疏萤拔下去,直到她自己玩累了,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地缩回角落,继续玩她的干草去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凌析狼狈地稳住身形,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又恢复“正常”的疯婆子,心里五味杂陈。
此地不宜久留。
她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黑暗中的疏萤,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小屋,掩上门,如同来时一样,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