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都失去了主动的攻击性,陷入了各自的逻辑地狱。
高士奇缓缓直起身,他能感觉到,胸腔里那颗“拾荒者之心”的跳动,也平复了下来,
从狂热的创意风暴模式,切换到了低功耗的待机状态。
他看着眼前,这群刚刚举行完一场庄严葬礼的生物,心中涌起的,不再是作为引导者的责任感,而是作为同类的归属感。
“它们……停下了。”安娜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迷茫,
“我们赢了吗?”
“我们没有赢。我们只是……让它们蓝屏了。”高士奇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投向了天空中,最后那一片,尚未被波及的纯粹黑暗。
那个代表着他自己本质的“高士奇倒影”,那个终极的虚无主义者,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好戏散场的冷漠观众。
“它在等。”高士奇的声音变得凝重,
“它在等我们庆祝,等我们放松,等我们开始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然后,它会用最简单、也最致命的方式,来证明我们错了。”
安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明白了。对抗疯狂的创造欲,可以用更高级的艺术;对抗冷酷的审判,可以用更根本的人伦;对抗扭曲的慈悲,可以用被珍视的痛苦。
但你如何,去对抗“绝对的无意义”?
你所有的反抗,你所有的挣扎,你所有的创造,都只会成为它那份“虚无”的最佳论据。
你越是努力,就越是凸显这份努力的徒劳。
“我们不能停下。”高士奇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们必须赶在它‘看腻’之前,将这个文明的火堆,烧得足够旺,旺到足以产生,连‘虚无’本身都无法忽视的‘热量’。”
他转身,走向那个以“虚\"空浅滩号”残骸为中心的部落。
涟漪,那只聪慧的“思考者”,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信赖与询问。
高士奇没有说话。
他只是弯下腰,从那堆残骸中,捡起了一块最大的,在之前的比赛中,被像素石的能量所浸染,依旧闪烁着微弱数据微光的兽皮。
他带着这块兽皮,走到了部落的中央,在所有生物的注视下,将它郑重地,铺在了一块,相对平坦的,被之前金色光幕净化过的,干净地面上。
“历史,需要被记录。”他对涟漪说,仿佛在对一个能完全听懂他话语的同伴解释,
“葬礼,是为了让我们记住‘失去’。而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圣物’,来让我们记住‘得到’了什么。”
他开始了他的新课程。
这次不是工程学,不是法学,而是……神学。
他用手指,蘸着不同颜色的,混杂着矿物粉末的泥浆,开始在那块巨大的兽皮上,描绘着,这个新生文明的第一幅“创世壁画”。
他的画技粗糙,但在“拾荒者之心”那份属于艺术家的,疯狂的想象力加持下,这幅画充满了动人心魄的原始力量。
他画下了天空中的四个“神只”,并赋予了它们最初的名字。
那个疯狂的创造者,被他画成一个长着无数只手臂,不断从身体里,掏出齿轮和废铁的“工匠之神”。
那个冷酷的审判者,被他画成一个没有面孔,手持巨大天平的“律法之神”。
那个慈悲的疗愈者,被他画成一个不断流泪,眼泪汇成海洋的“悲悯女神”。
而那个最后的、最强大的虚无,则被他画成一个吞噬星辰的“终末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