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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老城区的笑面人(2 / 2)

“你是谁?”我的声音发颤,美工刀攥得手心全是汗。

黑影慢慢转过来。没有头发,头皮光溜溜的,泛着青灰色的光。脸上涂着掉渣的白粉,粉粘的,边缘还翘着,露出里面的胶水。嘴角用红墨水画得老大,一直延伸到耳后,墨水已经干了,在脸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可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两个黑洞,眼窝深陷,里面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挖走了眼球,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的洞,正对着我。

“呵呵……找小宝吗?”他开口了,声音像破风箱,每说一个字,喉咙里就发出“嗬嗬”的杂音,“他说……我的脸不好看……”

他举起手,我看到他手里攥着个小小的玩偶。那玩偶是用碎布缝的,穿着蓝色的小外套和灰色的裤子——那是小宝失踪时穿的衣服。玩偶的脸被涂成了小丑样,白粉、红鼻子、咧到耳根的嘴角,头发是用黄色的毛线粘的,和小宝的头发一模一样。

我吓得转身就跑,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地板上。手撑到的地方黏糊糊的,我低头一看,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那里——是一滩暗红色的血,已经半干了,在地板上结成了硬痂。旁边还散落着几枚小小的乳牙,白森森的,像是刚掉下来没多久。

“别跑啊……”那笑声追在我身后,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贴在我的后颈上,“我还没给你画脸呢……呵呵……”

我连滚带爬地冲出阁楼,摔下了几级楼梯,膝盖磕在台阶上,疼得钻心。我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三楼跑,冲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还反锁了。我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和门外的笑声。那笑声在楼道里回荡,越来越响,像是就在门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笑声终于停了。我瘫坐在地上,直到天快亮才敢起来。我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知道,我必须报警,必须把这件事说出来。

警察来的时候,王老头也来了。他看到我苍白的脸和手上的血,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你去阁楼了?”他的声音发颤,拐杖都握不稳了。

警察打开阁楼的门,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地板上的小丑脸还在,玻璃珠散落在各个角落,那滩血迹旁边,放着那个穿蓝色外套的玩偶。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墙角的墙缝里,警察用撬棍撬开了几块砖,里面竟然埋着十几颗玻璃珠,还有三具孩子的骸骨。骸骨很小,看得出来是年幼的孩子,骨头已经发黑,上面还沾着泥土。法医说,最早的一具骸骨,至少已经在那里埋了二十年。

“这栋楼……以前是个孤儿院。”王老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终于说了实话。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遥远的往事,“我年轻的时候在孤儿院当护工,那时候院里有个孩子,叫阿明,生下来就有兔唇,脸上还有块大疤,其他孩子都欺负他。院长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嫌阿明丑,总把他关在阁楼里,不给饭吃。”

“有一天,阿明偷偷跑出来,想跟其他孩子玩,结果被院长发现了。院长把他拖回阁楼,用剪刀剪他的脸,说要把他‘剪好看点’。阿明疼得直叫,可没人敢去救他。第二天,我们就发现阿明死在了阁楼里,眼睛被挖走了,脸上全是伤口。院长怕事情败露,就把阿明的尸体埋在了墙缝里,对外说他跑丢了。”

王老头的声音开始哽咽,“后来,孤儿院就总出怪事。有孩子说在阁楼里看到阿明,还听到他的笑声。再后来,孤儿院就倒闭了,改成了居民楼。可那些住进楼里的孩子,总有人失踪,最后都找不到。我知道,是阿明回来了,他在找那些跟他一样的孩子,他想让他们陪他……”

我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因为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那些关于小丑的描述,不过是我的臆想。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每晚十二点,我都能听到那笑声,从通风口钻进来,轻轻飘到我的耳边,说:“下一个,该轮到护工阿姨了……呵呵……”

精神病院的护工阿姨姓刘,人很和善,总是笑眯眯的,给我送药的时候,还会偷偷塞给我一块糖。我跟她说过阁楼里的小丑,说过阿明的事,可她只是摸摸我的头,说:“小伙子,别想太多,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

直到上周二,刘阿姨失踪了。

那天晚上,我听到通风口传来熟悉的笑声,还有“咔嚓”的剪刀声。我喊着刘阿姨的名字,可没人回应。第二天一早,护士发现刘阿姨不见了,她的值班室里,放着一个用碎布缝的玩偶,穿着护工的白大褂,脸被涂成了小丑样,眼睛里嵌着两颗玻璃珠——那是我之前放在枕头底下的玻璃珠,是警察从阁楼里挖出来,当作证物暂时存放在我这里的。

警察又来了,这次他们终于相信了我的话。他们去了青瓦巷的老楼,撬开了阁楼里所有的墙缝,又挖出了几具骸骨,其中一具,穿着护工的白大褂,手里还攥着一把生锈的剪刀——那是刘阿姨的剪刀。

王老头因为包庇罪被抓了。他坐在警车里,看着老楼,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明,对不起……阿明,别再害人了……”

可阿明没有停。

昨天夜里,我又听到了笑声。这次,笑声是从精神病院的楼下传来的,混着孩子们的嬉闹声。我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看到月光下,有个穿着小丑服的身影,手里牵着几个孩子,慢慢走向远处的黑暗。那些孩子的脸上,都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丑脸,眼睛里嵌着玻璃珠,嘴角咧到耳根,笑得很开心。

我知道,阿明还在找下一个“朋友”。他从孤儿院的阁楼里爬出来,带着满脸的伤疤和空荡荡的眼窝,在青瓦巷的雨里徘徊了二十年。他只是想找个不觉得他丑的人,想找个能陪他玩的人。可他不知道,他用错了方式,把那些孩子,都变成了和他一样的笑面人。

雨又开始下了,还是带着霉味的雨。我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雨丝,手里攥着一颗玻璃珠。玻璃珠里映着我的脸,我突然发现,我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也咧到了耳根,像个小丑一样。

“呵呵……”我听到自己的笑声,黏糊糊的,像被砂纸磨过,“下一个,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