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道:“我看栊翠庵那里红梅盛放,心下欢喜,想得一支来插瓶。可那妙玉性子古怪,我和她照过几次面,都没什么好体验。妙玉有些讨厌,我不理她,不如就让珂兄弟去取几支回来?”
湘云第一个反对:“不行不行,大嫂子和妙玉不大好,然而珂哥哥却是和她关系很好的,之前还在她家庙里住了三日呢。要他去摘红梅,未免也太轻巧了。”
惜春便道:“那不妨让哥哥再多做些......嗯,妙玉姐姐有一套很好的茶具,平时会拿来招待贵客,我想拿一个她都不肯的,想来是很珍贵的东西。不如就让哥哥找妙玉姐姐要一盏,顺便将大嫂子想要的梅花折回来?”
几人便觉得这个好,独有迎春面带担忧:“可......若这些茶具对妙玉姑娘如此重要,我们非要珂兄弟去拿,会不会不大好?不论珂兄弟拿不拿的回来,都会影响两人关系吧......”
邢岫烟笑道:“表姐不用多虑,妙玉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她却并非会因此多心的人。对于已经很了解的人,妙玉其实颇为信任的。”
邢岫烟心里也是无奈,人家妙玉早就给林珂用过最珍贵的绿玉斗了,连身子都送了,又如何会在意一个普通茶具?
不过一来她不好将这事儿抖落出去,二来再把这个提议否决了,谁知道姑娘们会再提出什么馊主意?
说到底她也是林珂的人,自然是要和他站在一起的。
然而主意最多的湘云却嘀咕起来:“听着妙玉和珂哥哥互相之间如此了解,那莫说茶杯了,怕是身上戴的佛珠都能要来的。”
于是她又道:“早听说妙玉姑娘颇有才气,记得还是邢姐姐的半师来着,不若让珂哥哥再拿一份妙玉的墨宝回来?”
湘云四处看了看,提议道:“既然大嫂子喜欢那红梅,干脆就让妙玉姑娘咏一首红梅吧!”
于是大家达成协议,便将要求告诉林珂。
林珂笑道:“原来如此,还不算很刁钻。”
他起身要走,平儿忙给他披上斗篷,心疼道:“外边冷着呢,爷好好披上斗篷,仔细着凉了。”
林黛玉也不甘示弱,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递给他道:“暖暖身子,到那儿便不用费工夫喝茶了。”
她说的就像是在担心林珂被俏尼姑勾搭走一般,实际上多半是为了隐瞒心里的关心。
林珂自是明白的,这位妹妹素来脸皮薄,在姊妹们边上不大愿意表现得如此亲近。
他自是一饮而尽,笑道:“饮了妹妹的茶,自然马到成功。”
湘云心里一阵酸劲儿,后悔自己坐得太远,不如林姐姐动作快。
林珂正要走,忽然探春又拉住他:“珂哥哥,带上这把伞吧,仔细晚些时候下雪。”
林珂点头接过,便往栊翠庵去。
剩下的几位姑娘便又继续吃酒,袭人端来一盘橘子过来,笑道:“姑娘们用些橘子吧,也好解解腻。”
宝钗这时正吩咐莺儿和小螺将又被湘云灌了几杯酒后彻底顶不住的宝琴送回去,闻言便招呼袭人坐下来,笑道:“难得见你来一回,这次如何有了空闲?”
在薛家最初入京的时候,薛姨妈和王夫人一拍即合,声势浩大地鼓吹什么金玉良缘。
正因如此,袭人没少往梨香院去,或是为了送些礼物,或是为了传话,明里暗里和宝钗、莺儿主仆拉近了不少关系。
袭人有些腼腆的坐下,回以笑容:“宝姑娘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
顿了顿,她才解释道:“今儿二爷去了夏姑娘家,并未让我随行。院里的事让碧痕看着,我闲着无聊,便去找鸳鸯说话。老太太又让鸳鸯过来这里,我就一起来了。”
她撒了谎,鸳鸯分明是在她之后过去的。
不过这时候鸳鸯并未注意,因此袭人才敢这么说。
宝钗听了一丝感触也无,只道:“莺儿平时没什么事做,只爱待在家里,不知何时竟成了这样内敛的性子。你往后得空了也好去寻她说说话。”
薛宝钗可不会随便邀请袭人,她因为薛姨妈曾经的金玉良缘说法,一直有心避开贾宝玉,更不可能和他的丫鬟有再多接触。
不过这回却不一样,她总觉得袭人似乎心事重重,而且多半是与贾宝玉有了什么隔阂。
不然好好的一个贾宝玉身边的的大丫鬟,没道理跑来这儿。
宝钗不免认为有机可趁。
她是个原则很分明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庭。
以后林珂也是她的家人,宝钗自然与他同仇敌忾。
对于贾家她算不得有多么反感,但好感自然也没多少。
既然林珂不喜欢,就算王夫人是她姨妈,宝钗也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何况这位姨妈似乎也从未将薛家当作自己人看待,薛宝钗更是没有心理负担。
......
另一边,林珂在去栊翠庵的路上,正好撞见晴雯过来。
这丫头今儿换了身鹅黄色的碎花裙子,又有白色梅花袄子取暖,外面同样披着白色的斗篷,俏丽异常。
她手上还捧着手炉,脸蛋儿红扑扑的,也不觉得冷。
见林珂过来,她忙快步上前,笑道:“可巧遇上了,爷这是要回去?”
“慢些,仔细摔了。”林珂先扶了她一把,随后摇摇头,“正要往栊翠庵去......有什么事呢?”
晴雯笑道:“是玉钏儿来找,说要她做的事办好了。因着爷不在,我便来说一声。不知爷让她做什么?”
林珂也不用瞒着她:“宝玉底下那个小厮,换做茗烟的,挨了顿打,眼瞅着要不行了,都没个人送点儿药过去。你家爷我慈悲为怀,专门去救他一命。”
“噫,爷什么时候这样好心肠了?我才不信哩。”晴雯笑着摇摇头,又唏嘘道,“我也听说了,本就是那贾宝玉犯的错,老妖婆却要打在别人身上......虽说那茗烟是贾宝玉的狗腿子,大抵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平白遭了这么一劫,竟然都没一个人在乎呢!”
可见这姑娘有多么单纯,若真是说起来,茗烟又有哪里不对?他只是为了自己主子做事罢了,却要被晴雯评价为坏人。
而林珂手下下黑手的也不少,晴雯却认为他们是顶好的人了。
不止是晴雯,这时的许多姑娘都差不多。一旦交了心,眼里便只能容下男人的好了。
既如此,和他作对的,不是天底下最坏的坏人又能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