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那一夜起,我开始在梦中重复经历死亡。
起初是溺水,接着是坠崖,后来是被烈火焚身。
每个噩梦醒来,身上都会出现对应的伤痕。
直到我在古籍中发现真相——
我成了“梦魔”的宿主,若不破除诅咒,将永远困在死亡循环中。
而唯一的方法,竟是找到三百年前冤死的公主墓穴,解开她心结。
可当墓门开启,棺中那双突然睁开的眼睛,让我明白——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正文
我摊开这本从旧书摊深处淘来的、散发着陈腐与隐秘气息的线装古籍时,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正被粘稠的夜色吞没。书页脆黄,上面的墨迹是那种手写的、带着独特筋骨的小楷,内容荒诞不经,多是一些乡野奇谭、精怪志异,我向来只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然而,翻到其中一页,几行字像冰冷的针,猝然刺入我的眼帘:
“……或有梦魇缠身,非寻常惊梦。其梦通幽,循环往复,皆历死境。初或溺,或坠,或焚,醒则身现对应之痕,此非病,乃‘梦魔’附魂蚀魄之兆也……”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溺,坠,焚……这几个字眼,带着血腥的具象,狠狠砸在我的记忆里。近一个月来,那些挥之不去的、一遍又一遍在深夜将我撕碎的噩梦,不正是如此?
我颤抖着手,指腹摩挲过那粗糙的纸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直抵心口。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得不成调的呼吸声。原来,我不是病了,不是精神衰弱,而是被这种名为“梦魔”的、只存在于故纸堆里的可怖之物,选中了。
一切始于一个月前,一个毫无征兆的夜晚。
那是我第一次“溺亡”。冰冷的海水(或许是河水,梦里的触感粘稠而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我的口鼻,压迫我的胸腔。肺叶像要炸开,求生的挣扎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面之上的微光越来越远,意识被无边的黑暗与窒息感寸寸吞噬。最后那一刻的绝望与剧痛如此真实,让我在尖叫中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冷汗淋漓。
喘息未定,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喉咙和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水淹没的压迫感。直到天亮后洗漱,我才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脚踝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圈淡淡的、仿佛被水草缠绕过的青紫色淤痕。
我以为那只是个意外,一个过于逼真的噩梦。然而,噩梦接踵而至。
第二次,是“坠崖”。失重的感觉攫住了我,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的嶙峋岩石如同怪兽的利齿,等待着将我撕裂。粉身碎骨的恐惧感清晰得令人发指。醒来时,脊椎尾骨处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撩起睡衣,那里赫然有一片新鲜的、触目惊心的擦伤和淤青,仿佛真的从高处跌落,撞击过坚硬的地面。
第三次,是“焚身”。灼热的火焰舔舐着我的皮肤,剧痛钻心,皮肉仿佛在滋滋作响,焦糊的气味甚至萦绕在鼻尖。我在那种被活活炙烤的极致痛苦中挣扎哀嚎,直到醒来,心脏狂跳不止,喉咙干涩发痛。而我的手臂内侧,真的出现了一小片不规则的红肿,像是被轻微烫伤,火辣辣地疼。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古怪,三次……而且每一次梦中的死法,都会在身体上留下对应的、无法解释的印记。这绝不是巧合,这是诅咒!一种我无法理解、无法摆脱的、来自黑暗深处的诅咒。恐惧像藤蔓,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渗入我的日常。我开始害怕入睡,害怕闭上眼睛后,那未知的、新一轮的死亡体验。神经终日绷紧,草木皆兵,任何一点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视线,总是在我放松警惕时,从某个角落窥视着我。
直到此刻,看到这本古籍上的记载,所有的恐惧和猜测,都有了一个确切而恐怖的名字——梦魔。
我几乎是扑在书页上,贪婪而恐惧地阅读着后续的内容,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字句艰涩,夹杂着一些玄乎其玄的术语,但核心意思却清晰地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结局:一旦被梦魔标记,宿主便会在无尽的死亡梦境中循环,直至精神彻底崩溃,肉身也将在现实中呈现出所有梦中遭受的创伤,最终……真正死亡。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凌迟过程。
不!我不能这样下去!
我发疯似的翻动着书页,寻找可能存在的破解之法。指尖被锋利的纸边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终于,在记载“梦魔”这一篇的最后,几行更小的、几乎被磨损殆尽的批注,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我凑到台灯下,睁大眼睛,艰难地辨认:
“……然天道不绝人,魔咒非无解。欲破梦魔,需寻其源。此魔常伴极怨之魂,怨气不散,化而为魔。宿主须寻得怨魂埋骨之所,解其心结,平其怨愤,则魔咒自消……据闻前朝有荣懿公主,蒙冤受戮,怨气冲天,葬于城西百里外落魂坡,或与此魔有关……”
落魂坡!荣懿公主!
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一次,却带着一丝绝境逢生的希冀。无论这记载是真是假,无论那落魂坡是怎样的龙潭虎穴,这是我唯一的生路。我不能再忍受下一次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真实的死亡体验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抛开了一切,开始疯狂地搜集关于荣懿公主和落魂坡的一切信息。我查阅地方志,搜寻野史笔记,甚至在网络上那些灵异论坛里发帖隐晦地询问。过程并不顺利,关于这位公主的官方记载少得可怜,似乎被人为地抹去,只在一些零散的民间传说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是三百年前某位帝王的幼女,备受宠爱,却因卷入一场宫廷阴谋,被指控以巫蛊诅咒君父,最终被秘密处死,草草下葬,连陵墓都未被列入皇家谱系。
而落魂坡,更是城郊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地,据说古时是乱葬岗,地势险恶,常年雾气弥漫,附近村民都视之为禁地,轻易不敢靠近。
没有退路了。我准备好了一些必要的工具:强光手电、登山绳、匕首、还有一小瓶从黑市高价求来的、据说能辟邪的黑狗血。在一个天色阴沉、乌云压顶的下午,我独自驾车,驶向了城西。
找到落魂坡比想象中更难。山路崎岖,植被茂密,几乎看不到路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四周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嘶都听不见。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这片地域,让人心悸。按照古籍提示和零星传闻的指向,我在荒草、乱石和歪斜的枯木间艰难跋涉,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的人工痕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灰蒙蒙的雾气从地面升腾而起,视野变得极差。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放弃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一绊,踉跄着扒开一片浓密的藤蔓——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在陡坡之下!洞口边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虽然被风雨侵蚀得厉害,但还能依稀辨认出某种莲花纹样的石刻。
是这里!一定是这里!荣懿公主的墓穴!
压抑住狂跳的心和发软的腿,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强光手电,钻了进去。墓道狭窄而潮湿,充满了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陈年的阴冷气息。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划动,照亮了斑驳的墙壁,上面似乎曾经有壁画,但如今已模糊不清,只余下一些暗淡的色彩痕迹。
墓道并不长,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墓室。空荡荡的,除了正中央放置着一具石棺。石棺样式古朴,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棺盖似乎并未完全密封。手电光打在石棺上,那冰冷的、沉默的巨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墓主人生前的冤屈与死后的孤寂。
就是这里了。这就是那位含冤而死的荣懿公主的长眠之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梦魔的诅咒,那些溺水、坠崖、焚身的痛苦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放下背包,将手电架在一旁,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那沉重的石棺盖,猛地一推!
“嘎——吱——”
石料摩擦发出刺耳欲聋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墓穴里回荡,格外瘆人。棺盖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腐朽与奇异冷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屏住呼吸,将手电光对准棺内——
棺椁内部,铺陈着早已腐朽褪色的锦缎,一具完整的白骨安静地躺在其中,依稀可见属于女性的纤细骨架。颅骨侧放,空洞的眼窝对着我推开的方向。
然而,就在手电光彻底照亮那颅骨空洞眼眶的下一瞬!
毫无征兆地,那双本该是空洞的眼窝深处,猛地亮起了两点幽蓝色的、如同鬼火一般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反射自我手中的电筒光,而是自内而外,幽幽地、冰冷地燃烧起来,仿佛沉睡了三百年的灵魂,于此一刻,骤然苏醒!
紧接着,一个清晰的、带着彻骨寒意与无尽幽怨的女性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直接在我脑海深处炸响:
“你……终于……来了……”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冰冷僵硬,无法动弹。极致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手电筒“哐当”一声掉落在坚硬的墓室地面上,光芒剧烈摇晃了几下,骤然熄灭。
无尽的黑暗,伴随着那两点越来越亮的幽蓝鬼火,以及脑海中回荡的、怨毒冰冷的声音,将我彻底吞噬。
原来,找到墓穴,根本不是结束。
那纠缠我的梦魔,这棺中苏醒的怨灵……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瞬间包裹了我。不仅是视觉的剥夺,那黑暗仿佛带着重量,压在我的眼皮上,渗进我的毛孔,堵塞我的呼吸。唯一的光源,是棺椁中那两点幽蓝的鬼火,它们悬浮在绝对的墨色里,冰冷、稳定地燃烧着,锁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