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纹身(2 / 2)

嗡!

我脑子里猛地一响,像是有人在我耳边敲响了一口铜钟。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声音、嘶吼、哭泣、狂笑……汹涌地冲进我的脑海!我仿佛看到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的狂喜,有的绝望,有的痛苦哀嚎,有的狰狞冷笑……冰寒刺骨的感觉顺着我的指尖蔓延而上,几乎冻僵我的血液。

我怪叫一声,猛地缩回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邪门!这东西太邪门了!

可是……我娘咳血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我盯着那套针,眼睛渐渐红了。一股混着绝望、疯狂和一丝渺茫希望的狠劲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我找来一个破碗,又找出一把小刀。一咬牙,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滴落在碗底。

殷红,温热,带着生命的腥气。

我看着那血,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最细的血针的尾端——避开针尖。这一次,那冰冷的触感和混乱的幻象再次袭来,但我死死咬着牙,忍住了。

我把针尖探入碗中,浸透我的鲜血。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暗红色的针身,在吸入我的血液后,表面上那些细微的符文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拥有了生命般的悸动,顺着针杆传递到我的指尖。

与此同时,一段从未学过的、复杂无比的图案和一套对应的、诡异精妙的运针手法,如同早就烙印在那里一般,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个关于“祛病”、“强身”的纹样,繁复、古老,蕴含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我喃喃念着这句话,眼神变得空洞而决绝。

我走到娘床前,她已经昏睡过去,呼吸微弱。我轻轻掀开她破旧的被子,露出她枯瘦的、因为病痛而微微佝偻的脊背。

油灯如豆,照亮一小片皮肤。

我捏着那根吸饱了我鲜血的血针,手稳得吓人。脑海里那套诡异的技法驱使着我,落下第一针。

针尖刺破干枯皮肤的瞬间,我娘即使在昏睡中也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而我,则清晰地感觉到,针尖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它通过这枚邪异的针,贪婪地汲取着我的血液,我的精力,甚至……一些别的东西。

我无法停止。一针,又一针。按照脑海中那诡秘的图案,将我混合着生命和未知代价的血液,一点点纹进我娘的血肉里。

整个过程里,我浑身冰冷,感觉自己不像个活人,倒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而我娘的脊背上,一个由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点构成的、复杂而古老的图案逐渐显现。那颜色,比普通的朱砂色更深,更暗,近乎黑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

最后一针落下。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心脏跳得又急又乱,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包裹了我。这就是代价之一吗?

我强撑着看去。

那暗红色的纹身在我娘苍老的皮肤上,像是活物一般,微微起伏了一下,然后那妖异的光泽渐渐内敛,变得像是只是一个普通的、略显陈旧的红色纹身。

天快亮时,我娘醒了。

她竟然自己坐了起来,脸上第一次有了点血色。她困惑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喃喃自语:“怪了……身上……好像松快多了……也不那么咳了……”

她看到我苍白如鬼的脸和手腕上已经凝结的伤口,吓了一跳:“儿啊,你咋了?你这手是咋弄的?”

我看着娘似乎真的好起来的状态,那股支撑着我的疯狂劲头一下子泄了。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山一样压下来。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娘,不小心划了一下。您觉得好些了就行,好些了就行……”

我娘确实一天天好了起来。咳嗽止住了,能下地走路了,甚至饭量也见长。邻居们都说是奇迹,是老太太心善,菩萨保佑。

只有我知道,哪有什么菩萨保佑。

那是用别的东西换来的。

我娘背上的那个血纹身,颜色似乎比刚纹时又深了一点,像一道沉默的契约,烙在那里,也烙在我的良心上。

而我,从那天起,就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少了点什么具体说不上来,但时常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和心悸,夜里睡觉也越来越不安稳。

但我顾不上了。娘的病好了,这比什么都强。我把那套邪门的血针重新包好,深深埋在了屋后的墙角下,发誓再也不碰它。我只想回到过去那种虽然穷苦但安稳的日子。

我太天真了。

大概过了半个月,一天深夜,我正睡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不,那不是在敲门,简直是在砸门,伴随着一个压低的、焦急的女声:“先生!先生开门!求您开开门!救救命吧!”

我心头一紧,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我披衣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谁?”

“先生……求您……救救我……”门外的女声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恐惧,“有人要杀我……我没办法了……只有……只有您能救我……”

我透过门缝往外看。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衣衫凌乱,发髻散落,脸上沾着泪痕和污渍,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惶,正死死地盯着我的门板。

我确信我从没见过这个女人。

她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她又怎么知道……我能“救”她?

“你找错人了!”我紧张地说,“我就是个穷苦力,我救不了你!你快走吧!”那女人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外,声音哀切绝望,却不敢放大声,仿佛怕惊动什么:“不会错……他们说的……黑巷子……老神仙死了……东西……东西一定在您这儿……求您了!给我纹一个!纹一个能让我躲过他们的!什么代价我都付!我愿付!求您了!”

她的话像一道道霹雳,炸得我头皮发麻!

她都知道!她竟然都知道那条黑巷子!那个死去的老人!还有那套针!

“他们”是谁?谁要杀她?又是谁告诉她来找我?

我浑身冰凉,手按在门闩上,抖得厉害。

门外,那女人的哀求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而更远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犬吠声,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女人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极致恐惧:“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先生!开门啊!求求您!开门!”

犬吠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站在门后,心跳如鼓,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流。

开,还是不开?

这扇破门背后,是我刚刚勉强恢复平静的生活。而门外,是一个苦苦哀求的陌生女子,以及她带来的、深不可测的灾祸。

还有那套埋在后院,邪门至极的……血针。

本章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