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那边,这个也写清。重点提黑狼,此次抓到他,也算断了白熊条臂膀,让舒淇知道咱们没白拼。”
江荣廷想了想,又道,“再添一句,此次白熊带七百余人来犯,弟兄们拼死抵抗,虽保住仓库大半金沙,但伤亡过重,后续沟口防御需加固,还请大人酌情拨些药和子弹。”
他说得平静,刘绍辰却听出了话里的分量——实报伤亡是不藏私,提黑狼是显战果,求补给是为了往后。
刘绍辰“嗯”了一声,低头开始写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远处弟兄们搬石头的闷响,在渐渐暗下来的院子里飘着。江荣廷还靠在磨盘上,手里捏着那本伤亡名册,指腹反复摩挲着“阵亡”两个字,没再说话。
刘绍辰握着笔在纸页上写了半行,笔尖忽然顿住,墨汁在“黑狼被俘”四个字旁洇出个小晕。他抬头看了眼江荣廷——对方正站在仓库院的廊下,手里捏着块金砂。
“当家的,”刘绍辰眉头皱着,语气沉得很,“有件事我翻来覆去琢磨,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江荣廷从廊下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只道:“你说。”
“白熊这次来得太‘顺’了,顺得邪门。”刘绍辰接着说,“头道沟那边他主攻,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咱们的门户。可黑狼怎么能摸到小西北沟去?那儿那条采蘑菇的老路子,除了咱们自己人,旁的谁能知晓?”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蹭了蹭:“黑狼带着人绕过去,别的地方不碰,直扑龙脖子沟,他凭什么就笃定龙脖子沟是咱们的软肋?”
“还有仓库。”刘绍辰的声音又低了几分,“白熊分了二百多人去围朱顺的会房院,剩下的人不偏不倚,直奔这儿来——您想想,这仓库的底细,除了咱们内部人,外头谁能摸得这么准?”
江荣廷转过身,眼里没什么火,可那股冷意浸得人发寒:“内鬼。”他顿了顿,往柴房的方向瞥了眼,“把黑狼提来。”
刘绍辰应声去了。没多会儿,两个亲兵押着黑狼进了柴房。黑狼手腕被捆得紧实,脸上沾着草屑和未干的泥印,见了江荣廷,脖子一梗就硬邦邦地开了口:“要杀要剐给句痛快话!”
江荣廷没接他的茬,只把桌前的油灯往他跟前挪了挪,昏黄的光落在黑狼脸上,把他眼底那点硬撑的狠劲照得发颤。“小西北沟的采蘑菇老路子,”江荣廷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压人的沉,“去年冬天清巡逻道时才拓出来的道,你怎么会知道?”
黑狼别过脸不肯看他,嘴里硬邦邦地顶:“老子运气好,瞎撞撞上的。”
江荣廷指尖在桌角敲了敲,没再追问路的事,反倒缓声说了句:“你要是现在肯说,我还能听两句;要是还揣着掖着不肯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黑狼紧绷的脸,“我直接送你去见你那些折了的弟兄们,让他们问问你值不值当。”
这话一出,黑狼猛地梗了下脖子,方才那股硬气像是被戳破的皮囊,悄悄泄了些。
江荣廷看在眼里,声音又沉了沉:“你为白熊这般尽忠,有什么必要?”他往前倾了倾身,眼神冷得像冰,“他要是真拿你当兄弟,怎么会把你独自扔在龙脖子沟?他手里握着几百号弟兄,怎么不杀过来跟我拼一拼,把你救出来?你倒是说说,你如今怎么会被捆在这柴房里?”
黑狼猛地抬头,眼里那点火星子晃了晃,却没像方才那样喷出来。江荣廷的话像块冰,砸在他心上——是啊,白熊带了那么多人,怎么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擒了?龙脖子沟那边交火时,白熊的人明明离得不远,却没往这边挪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