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的后半夜,二道河子的客栈里,油灯芯爆出个火星,王掌柜的手指按在糙纸上画的沟谷轮廓上,声音压得比墙角耗子叫还低:“查清楚了,江荣廷府上那三十个亲兵,个个端的是快枪,是最早跟他练团勇的老底子,手上有准头。”
黑狼蹲在对面,手掌碾着腰间枪柄:“剩下那二十个呢?”
“形影不离。”王掌柜指尖往纸角挪了挪,点了个没标名字的圆点,“这几日江荣廷巡视卡子,都是这二十个贴身跟着,骑马护在左右,想动他府里容易,想碰他本人,难。”
他顿了顿,手指又划回中间几道歪扭的线条——那是大青沟、碾子沟和头道沟的位置。“朱顺的兵散得开,大青沟有一部分,主力在碾子沟,可要命的是头道沟。”
“头道沟怎么了?”黑狼往前凑了凑,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晃得像两截枯树。
“有土工事。”王掌柜的声音沉了沉,“去年跟李占奎火拼时修的,矮墙挡着,沟口窄,就一条道能过。你要打碾子沟,非得过头道沟不可,那边只要守着人,架起枪来,咱们冲过去就是活靶子。”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头道沟离大青沟近,一交火,不出半个时辰,援兵准能顺着沟底涌过来,到时候想退都难。”
黑狼皱着眉没说话。王掌柜却忽然抬手,往最北边一道几乎看不清的细线指了指:“不过我绕着沟沿转了两天,发现个地方——小西北沟。”
“那儿没有哨卡吗?”黑狼抬头。
“有,但就三五个来回晃的,松懈得很。”王掌柜眼里亮了点,指尖沿着那细线划了个弯,“沟后有条小路,是早年山民采蘑菇踩出来的,陡得很,坡上全是碎石子,马肯定上不去,人得手脚并用地爬。但从这儿绕过去,能直插龙脖子沟后坡——朱顺的人都盯着前头头道沟,后边连个放哨的都没有,绕过去,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把纸往黑狼面前推了推:“就是一点,马队别想走,只能带步兵,轻装,悄默声爬过去。只要能摸到后坡,直接赶到江府动手,碾子沟的兵反应过来时,咱们已经占了先机。”
房里静了片刻,只有油灯烧得滋滋响。黑狼盯着那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图,忽然咧开嘴,露出点狠劲:“我带弟兄走小路——你确定那路能通到龙脖子沟,抓到江荣廷?”
“我摸过去探了半截,”王掌柜点头,“错不了。就是得夜里走,别让巡逻队瞅见人影。”他顿了顿,搓了搓手,眼里又浮出那点贪婪,“黑当家的,先前说的……金场掌柜的事……”
黑狼拍了拍他胳膊,声音比刚才松快些:“白爷吐唾沫是钉!只要拿了碾子沟,金场归你管,砂金堆到你手软。真要是有个万一……”他瞥了眼窗外,“咱们带着你往北撤,去俄人那边暂避,江荣廷还能追过界不成?”
王掌柜这才彻底松了气,连连点头:“哎!哎!我信黑当家的!”
黑狼揣着那张图赶回山坳里的临时营地时,天刚蒙蒙亮。白熊正蹲在篝火旁磨刀,刀刃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见黑狼回来,只抬了抬眼皮,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