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就放了一枪示警。”范老三低声道,“跑了一个报信的,他们就增兵了。”
江荣廷点点头,目光转向尖顶帽军官,声音比范老三稳得多:“我是宁古塔巡防营管带江荣廷。这片林地属大清地界,贵军越界砍树,不合规矩,还请贵部撤出。”
尖顶帽军官打量他片刻,大概是见他带的人多了,语气稍缓却依旧强硬:“我接到报告,说你们袭击我国士兵。必须道歉,赔偿损失!”
“袭击你妈了……”庞义在旁边忍不住插了句。
“住口!”江荣廷厉声打断,视线没离开俄军官,语气沉下来:“贵部士兵越界在前,我们只是依规阻拦,绝无袭击之意。木料留下,人各回界,此事就算了了。”
正说着,西边又有一队人马过来,是舒淇带着宁古塔的清军到了。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江荣廷身边,低声急道:“荣廷!千万别动枪!俄人跟咱们朝廷正僵着,这时候开火,就是给朝廷添乱!”
江荣廷皱了皱眉:“舒都统,是他们越界……”
“我知道!”舒淇打断他,往俄兵那边瞥了眼,声音压得更低,“俄驻宁古塔的领事刚派人来问过,我跟他们说只是误会。你们先稳住,千万别开枪,一切由我来协调。”
说着,他整理了下官服,朝尖顶帽军官走过去。舒淇和俄军官在中间空地上站着说话,离得远了听不清内容,只看见舒淇时不时点头,又指着林外的方向比划,尖顶帽军官的脸色时好时坏,手里的马鞭在掌心敲来敲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舒淇才走回来,脸上带着点疲惫的笑:“说通了。俄人认是越界了,说是‘迷路’。咱们呢,也别追究砍树的事了,让他们把木料留下,各自撤兵。”
“就这么算了?”范老三急了,“他们砍了树,还举枪对着咱们,一句迷路就完了?”
“不然呢?”舒淇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范哨官,你当我愿意?可眼下俄人在珲春屯了兵,朝廷正怕生事。真闹大了,咱们这点人,扛得住吗?荣廷,你懂我的意思。”
江荣廷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弟兄们紧绷的脸,又看了看远处依旧举着枪的俄兵,最终点了点头:“听舒都统的。”
他扬声下令:“弟兄们,收队,往后撤。”
巡防营的兵依令后退,俄兵那边也松了劲,尖顶帽军官瞪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挥手让手下把马背上的木料卸下来——只是卸得极不情愿。
俄兵先撤的,顺着来路往南边去,走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看。等他们走远了,舒淇才松了口气:“总算没闹僵。荣廷,这事就到这儿,别再提了。”
江荣廷没应,只是弯腰捡起一块带树皮的木块。木料是好木料,够修半个哨卡的。可树桩还留在那儿,像个没愈合的伤口。
“回营吧。”他把木块扔回地上,翻身上马。
弟兄们跟着他往南走,没人说话。风还在刮,林子里静得只剩马蹄声。范老三落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那些歪在地上的红松,又瞥了眼俄军的方向,狠狠啐了口唾沫——像颗咽不下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