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颠簸,江荣廷终于踏上了齐齐哈尔的石板路。他脚步轻快地直奔德盛粮行,可眼前的景象让他猛地顿住——两扇黑漆门板关得严严实实,门楣上的“德盛粮行”牌匾蒙着层灰,门环上的铜锈在日头下泛着暗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他心里打了个突:德盛的买卖向来红火,怎么突然就关张了?转身便掀了隔壁裁缝铺的布帘。
“来了,客官!”掌柜正低头裁着靛蓝布料,抬头见他进来,手里的剪刀还悬在半空,笑着招呼,“您要选点什么?”
“哎,兄弟,不买东西。”江荣廷往柜台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低了些,“想跟你打听个事。”
“啊?你说。”掌柜放下剪刀,拿布巾擦了擦手上的线头。
“这德盛粮行……怎么关张了?”
“哟,您是外乡来的吧?”掌柜的眉毛挑了挑,也往门外瞟了眼,声音压得更沉,“都关张好几个月了。吴德盛得罪了副都统颚鲁,带着全家连夜跑了。”
“啥?”江荣廷的声音陡然拔高半分,又赶紧压低,“吴德盛踏踏实实做买卖,咋会得罪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掌柜的手指在柜面上敲了敲,“吴德盛有个女儿,模样周正得很。那颚鲁都五十多了,非要纳人家做小。吴德盛气性大,把提亲的人打了出去——你想啊,颚鲁是谁?那能咽下这口气?”
他顿了顿,拿起剪刀又放下:“再说了,春和粮行的马老五你知道不?一年前让人杀了,官府硬说吴德盛和马老五有竞争关系,有雇凶杀人的动机。颚鲁就放话,要么把侄女交出来,要么就抓他下大狱。”
“兄弟,他们啥时候走的?往哪去了?”江荣廷往前探了探身,喉结滚了滚。
“走了得有两个月了,就逼婚那事闹完没几天。”掌柜摇了摇头,“去哪了是真不知道,走得急,连相熟的街坊都没透个信。”
“那行,麻烦你了,兄弟。”
“小事小事。”
江荣廷掀帘出去时,布帘扫过门框,发出“哗啦”一声响,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了。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过往的画面不住往眼前涌——吴佳怡递给他烙饼时红着脸的模样,粮行门前灯笼映着她笑盈盈的眼……可如今,所有计划全被打乱了。吴佳怡去了哪?该往哪找?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站在街心,往来行人撞了他胳膊肘,他也没回过神。金沟的弟兄还在等他,许金龙的威胁像根刺扎在心里,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连个影都没了。一股迷茫像雾似的漫上来,裹得他透不过气。
江荣廷拖着步子进了街角的客栈,檐下的灯笼被晚风推得晃了晃,把他风尘仆仆的影子投在门槛上,拉得老长。
“来了,客官!”店小二肩上搭着块油腻的抹布,麻利地迎上来,“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江荣廷的声音里带着旅途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