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君威!”
赵信的回答粗暴而直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杨广脸上。
“我赵信如今纵横天下,快意恩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皇权?也休想束缚我分毫。你告诉我,现今天下,有谁能管得了我?”
杨广瞬间语塞,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是啊,谁能管得了他?千军万马留不住,律法、权势、军队,这些构成皇权基础的要素,在眼前这个人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意义。这种超然于规则之外的绝对力量,让杨广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那……那依照你的意思,朕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之功了?”
杨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愤怒,也是某种被戳破真相的恐慌。
赵信终于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了杨广那强自镇定的脸上。
“运河,算一件。”
他语气依旧平淡。
“沟通南北,促进商贸,利于文化交融,确是功在后世之举。只可惜,你太急了,不惜民力,怨声载道,将这千秋功业,染上了太多血色。”
“科举,也算一件。初衷是好的,给寒门一线希望。但你以为,几场考试,就能真正撼动世家数百年的根基?如今朝堂之上,功名与晋升之途,大半仍掌握在世家手中,寒门子弟,不过是你用来点缀门面、制衡世家的工具罢了,何曾真正给了他们出头之日?”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刀锋出鞘:
“至于北击突厥、高丽?杨广,试问,你真的做到了吗?打一个小小的高丽,竟损兵折将,耗尽国力,换来的不过是表面上的臣服和一纸空文!你这叫功业?”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打在杨广内心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你空有横扫八荒、超越前古的雄心壮志,却缺乏秦始皇那般对军队如臂使指、对臣民绝对掌控的铁腕,也没有汉武帝那种历经数代积累、稳扎稳打的底气。他的雄心,建立在流沙之上。”
“住口!”
杨广猛地打断赵信,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掌控力不足,这几乎是否定了他作为皇帝最根本的能力!
“朕乃天子,言出法随!谁敢不听朕的话?朕便诛他九族!”
“诛九族?”
赵信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骤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酒楼里回荡,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好!好一个诛九族!那你便去诛了宇文化及的九族!你若能办得到,取下他的项上人头送到我面前,我赵信便心甘情愿为你效力,替你扫平天下所有反贼,如何?”
“……”
杨广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宇文化及!
这个名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宇文门阀,树大根深,党羽遍布朝野军中。宇文化及本人更是官居要职,手握实权。动他?谈何容易!这根本不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事情,一个不好,立刻就是朝局震动,甚至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兵变!他杨广,现在根本动不了宇文化及!
而且,他本人甚至还要依靠宇文化及的力量来护卫自己以及制衡其他世家力量。
赵信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那看似无上的皇权外壳击得粉碎,露出了内里虚弱的本质。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被这残酷的现实无情地剥离。杨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挺拔的身躯微微佝偻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与一种英雄末路般的悲哀。
他环顾四周,那些低垂着头的侍卫,那些躲闪的目光,这偌大的帝国,这繁华的帝都,此刻竟让他感到无比的孤独与寒冷。
沉默了许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杨广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赵信,那眼神里有不甘,有无奈,甚至有了一丝……恳求。他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五个字:
“请……武圣助我!”
酒楼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助一个“江湖草莽”。
“助你,凭什么?”
杨广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道:“若武圣愿意助朕,朕愿意封你为王!裂土封疆,与朕共享这大隋江山!如何?”这是他所能开出的最高价码。
然而,得到的确是赵信更加冰冷的回应。
“你的王……”
“不值钱!”
话音未落,赵信已长身而起。他甚至没有再去看杨广那瞬间变得灰败绝望的脸色,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紧张到极点的侍卫,只是随手将几枚铜钱抛在桌上,算是付了酒资。
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提着他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长刀,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酒楼门口走去。
包围圈下意识地裂开一道缝隙。
金甲侍卫们手握兵刃,眼神惊疑不定,看看赵信,又看看呆立原地、面如死灰的皇帝,最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他就这样,在帝国最精锐的禁卫军环伺之下,在当朝天子屈辱而无奈的目光中,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只剩下杨广,孤独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及这个庞大帝国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