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猎猎,吹动着边关枯黄的野草。远处,巍峨的长城隘口在望,再往前,便是广袤无垠、危机四伏的塞外草原。
赵信勒住黑风,望着那苍凉的地平线,眼神平静无波。李秀宁策马跟在他身侧,一路沉默,与平日稍显不同。
“爷。”
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马鞍旁取出一个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包裹,双手递向赵信。
“您的换洗衣物,秀宁都已浆洗干净了。”
赵信接过包裹,入手沉甸,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李秀宁一眼,这并非她第一次做这些,但此刻的氛围却有些异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呜咽。
李秀宁低下头,手指用力绞着缰绳,指节微微发白。良久,她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却努力保持着平静:“家中……来信了。父亲已决意起兵,反隋……信中说,让我速回太原,参与募兵,助家族一臂之力。”
赵信闻言,目光微动,心中了然。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滚滚向前,李渊这只老狐狸,终究是亮出了獠牙。他对此并无意外,也无意阻拦。这天下纷争,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就……祝你们马到成功。”
这话语平淡得近乎冷漠,却让李秀宁心中一酸,强忍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猛地翻身下马,在赵信惊愕的目光中,对着他盈盈拜倒,声音哽咽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恩公!待秀宁完成家族使命,了却身后事,定会……定会回到恩公身边!此生此世,追随左右,永不离开!”
这一拜,情真意切,带着少女全部的勇气与执拗。这一路行来,亲眼目睹他的神威、他的侠义、他偶尔流露的寂寥,她那颗骄傲的心,早已在不自知间被这道巍峨的身影彻底占据。
什么门阀贵女,什么大家闺秀,在他面前,她都甘愿只做那个端茶递水、默默跟随的侍女。
赵信沉默了。
他看着跪伏在地的红色身影,心中并非毫无波澜。李秀宁,这位李阀的千金大小姐,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默默为他打理行装,处理琐事,甚至亲手浆洗衣物……这些本不该是她做的事,她都做了。
无论其初衷是否与李渊的算计有关,但她付出的辛劳与那份小心翼翼的心意,却是实实在在的。人心非铁石,朝夕相处,岂能毫无感触?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伸手,解下了腰间那柄寒气森森、伴随他征战多年的青釭剑。
“起来吧。”
赵信将剑递到李秀宁面前。
“此乃传世名剑,青釭剑,锋利无匹,随我久矣。今日,暂且交予你保管。”
李秀宁愕然抬头,看着宝剑,一时忘了哭泣。
“持此剑在手,若遇危急关头,可亮明乃我赵信之物。”
赵信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武圣’之名,想来这天下,多少还有些分量,或可护你一时周全,免遭宵小之辈欺辱。”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秀宁,语气加重了几分:“不过,你需谨记,此剑予你,是为你护身保命之用。仅此而已,不可另做他用。”
这潜台词再明白不过:剑是给你李秀宁个人的,是看在你这段时日的情分上。绝不允许李家借此剑,或借他赵信的名头,去行那招兵买马之事!
因为在赵信看来,说不定李渊会借此声称赵信已经加入李家阵营,并由此来招揽各路豪杰。
李秀宁是何等聪慧之人,瞬间便明白了赵信的深意。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酸楚,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沉甸甸的青釭剑,仿佛接过了千钧重担。
她再次深深下拜,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秀宁……谨记恩公之言!此恩此情,永世不忘!”
赵信不再多言,最后看了她一眼,猛地一拉缰绳。黑风长嘶一声,四蹄发力,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冲出了关隘,消失在茫茫草原的地平线上。
李秀宁久久跪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彻底不见,才抱着冰冷的青釭剑,失声痛哭。泪水滴落在剑鞘之上,很快被风吹干。
三个月后。
万里草原,风沙漫天。
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正以一人一刀为中心,席卷着整个突厥诸部。
赵信自幽州出塞,孤身一人,一骑黑风,一柄青龙刀,如同死神般游荡在广袤的草原上。他的目标明确无比——哪里部落最强盛,哪个将领的勇名最响,他的身影便会出现在哪里。
他并非滥杀之人,但挑战与战斗,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有部落自恃强盛,意图围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隋人,结果便是营地被毁,族中勇士死伤惨重;有号称草原雄鹰的悍将前来拦截,往往不出数合,便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
一时间,草原之上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黑甲魔神”、“隋人武圣”的恐怖传说,如同瘟疫般在各个部落间飞速蔓延。突厥诸部试图联合起来,调集精锐骑兵,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这搅得草原不得安宁的祸害围杀。
然而,赵信武艺已至化境,单人独骑,来去如风,机动性远超任何军队。他时而突袭,时而远遁,将草原当成了自家的猎场。这种孤军深入、以战养战的模式,他在大秦世界早已轻车熟路,如今施展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终于,他的脚步踏入了突厥王庭的核心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