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漱迟疑了一下,看着赵信坚持的眼神,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的位置侧身坐下,动作依旧保持着宫廷的优雅,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小口吃着。
席间有些沉默。赵信想了想,找了个话题:“在府里……还住得习惯吗?”
玉漱闻言,放下筷子,小声回答:“很……自由。就是……有些时候,会觉得有些寂寞。”
她说的是实话,赵信对她几乎没有约束,不像以前生活那般处处是规矩枷锁,自然自由。但同样,这座宏伟的侯府对于不能外出的她而言,也像一座华丽的牢笼,无人说话,无人交流,日子一长,难免寂寞。
赵信了然地点点头。自由是肯定的,他没那么大规矩,寂寞嘛……他也爱莫能助。毕竟,“玉漱公主”这个名字在大秦已经官方“销户”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她还活着,并且住在忠武侯府,至少在风头过去之前,她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府邸之内,绝对不能踏出大门一步。
……
第二日,赵信换上一身较为体面却不失随和的常服,也没坐马车,只独自骑了匹马,便悠悠然地朝着位于城西的徐贵府邸行去。
原本他是想拉着王贲一同前往,好歹两位列侯同时出席,更能给徐贵撑足面子。但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朝中武将,蒙家自成一系,王家树大根深,自己则算是异军突起的新贵。若是自己与王贲这位老牌列侯一同去参加自己麾下部将的婚宴,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难免会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嫌疑。最近自己已经是一身骚了,还是少生点事,低调为好。这份人情,自己一个人去,分量也足够了。
……
城西,徐府。今日可谓是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人声鼎沸。
对于徐家而言,家中子弟成亲本是头等大喜事,所有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已是热闹非凡。但当得知当今陛下跟前的红人、新晋忠武侯、郎中令赵信真的要亲自前来时,整个徐府上下简直是受宠若惊,乃至有些手足无措了!
对于徐家这样的小家族而言,赵信这等人物,绝对是站在秦国权力顶层的大人物,平日里连巴结都巴结不上,如今竟然能屈尊降贵来参加一个五大夫儿子的婚礼,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荣耀!徐贵那位老父亲,更是激动又紧张,提心吊胆。婚礼前夜几乎没合眼,天不亮就起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府邸的每一处布置,生怕哪里摆放不合规矩,或者不够整洁,冲撞了贵人。
“快!那边再扫一遍!一点灰尘都不能有!”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日都把最好的衣服穿上!言行举止都给老夫注意着点!谁要是失了礼数,惹得侯爷不喜,老夫扒了他的皮!”
老父亲反复叮嘱,甚至亲自盯着下人打扫庭院,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他还把徐贵拉到一边,反复询问面见侯爷的各种礼节:“贵儿,一会儿侯爷到了,为父是该先行揖礼还是跪拜礼?问候时该如何自称?敬酒时酒杯该举多高?……”
徐贵看着父亲紧张的模样,无奈笑道:“父亲,不必如此紧张。上将军……哦不,侯爷他私下里为人很随和的,不太在乎这些虚礼……”
“混账话!”
老父亲立刻吹胡子瞪眼,低声训斥,“岂有此理!侯爷可以随和,可以不在乎,但我们不能不懂!不能不做!这是礼数,是规矩!在官场上不注重这些,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况且,若不是侯爷抬举你,凭你那三脚猫的武艺,能有机会立下军功,得到五大夫的爵位?能有今日之光耀门楣?我徐家能有如此荣耀?你给老夫认真点!”
一番怒斥,让徐贵哭笑不得,只得耐着性子,仔细地教老父亲面见高爵位者时应注意的各种礼仪细节。整个徐府,都沉浸在一种因贵人将至而产生的、兴奋又惶恐的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