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废物”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敢鲜血淋漓的耻辱上,更烫在每一个秦军士卒的心头。
整个军阵死寂得可怕,连呼吸都凝滞了,唯有山下数万匈奴骑兵山崩海啸般的狂笑和弯刀敲击盾牌的轰鸣,如同无形的巨锤,一下下砸在秦军紧绷的神经上,那滔天的气焰几乎要压垮黑色的阵列。
赵信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屈辱而扭曲、因惊悸而微微发白的脸,这口气,必须立刻、马上、用最酷烈的手段夺回来!否则,这压抑的士气一旦决堤,便是灭顶之灾!
“驾!”
胯下战马如同通灵,在赵信双腿微夹的瞬间便如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猛地向前窜出!沉重的青龙偃月刀被他单臂提起,刀尖拖过冻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随即猛地扬起!暗沉的刀身在惨淡晨光下骤然爆发出撕裂阴云的刺目寒芒!
“吁——!”
赵信勒马停在刚才李敢中刀的位置,距离匈奴阵线比方才那悍将挑衅时更近数步!他横刀立马,渊渟岳峙,一人一骑,竟生生抵住了对面数万铁骑喧嚣的狂潮。
凛冽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如同实质的寒流,竟让最前排亢奋嚎叫的匈奴骑兵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狂笑声也为之一滞。
“哼!”
那刚刚斩杀李敢、正被万众欢呼簇拥的匈奴悍将图库巴,看清来者不过又是一个秦将,脸上顿时堆满了轻蔑与不耐烦。
他驱马上前几步,雪亮的弯刀指向赵信,用生硬的秦语咆哮,唾沫横飞:“又来一个送死的秦狗!希望你的骨头,比你那个只会挠痒痒的同袍硬一点!别让伟大的图库巴勇士失望!”
赵信端坐马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冰冷彻骨的鄙夷,清晰地压过战场噪音:“狂妄又肮脏的匈奴土狗。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我大秦疆土上狺狺狂吠?”
“吼!”
图库巴被这极致的轻蔑彻底激怒,双眼瞬间充血,他猛地捶打自己覆着毛皮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嘶吼道:“伟大的昆仑神!赐予匈奴勇士纵横草原的力量!这片土地,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匈奴勇士的猎场!你这秦狗,也配站在这里?”
“昆仑神?”
赵信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弧度,那笑容却比万年玄冰更冷。
“既然草原是你们的猎场,昆仑神如此伟大……”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字字诛心。
“那为何当年会被我大秦锐士,打得像丧家之犬一样,远遁千里,惶惶不可终日?!狗屁的昆仑神,不过是一群失败者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罢了!”
“你——!!”
图库巴的咆哮被硬生生噎在喉咙里,一张黑红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蒙恬北逐匈奴七百里,筑城而守,这是刻在所有匈奴贵族心头最深、最痛的伤疤!此刻被赵信当着数万部众的面血淋淋地撕开,那锥心刺骨的痛楚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秦狗!报上你的名字!”
图库巴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弯刀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伟大的匈奴万夫长图库巴刀下,不斩无名之辈!记住这个名字,这是送你下地狱的恩赐!”
赵信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如同看着脚下微不足道的蝼蚁,声音里是纯粹的不屑:“什么狗屁图库巴,没听过。将死之犬,名字记了也是污了耳朵。”
“啊——!!”
极致的羞辱终于彻底引爆了图库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试探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念头——用最狂暴的力量,将这秦狗连同他那张恶毒的嘴,一起碾成肉泥!
“死——!”
图库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猛地一夹马腹!那匹雄健的枣红马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带着主人狂暴的杀意,卷起漫天雪尘,朝着赵信狂飙突进!
沉重的弯刀被他双手高高抡起,借助战马冲刺的雷霆之势,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朝着赵信当头劈下!这一刀,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愤怒和羞辱感,誓要将赵信连人带马劈成两半!刀锋未至,那狂暴的杀意和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赵信端坐马上,纹丝不动,直到那弯刀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要割裂耳膜,刀锋的寒意已经刺到眉心的瞬间,他才动了!
握着青龙偃月刀刀杆的右手,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外一拨,手腕翻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铛——!!!”
一声比刚才格断李敢长剑更加震耳欲聋、更加沉闷的金铁爆鸣,如同巨钟在战场上猛然敲响!狂暴的气浪以两刀交击点为中心猛地炸开,卷起一圈雪沫!
图库巴脸上的狞笑和狂暴瞬间凝固!他感觉自己这凝聚了人马合一、全身力量的一刀,仿佛劈在了一座亘古屹立的铁山之上!一股无可匹敌、沛然莫御的恐怖反震之力,如同决堤的怒潮,顺着弯刀、手臂,狠狠撞入他的胸膛!
“呃!”
图库巴闷哼一声,高大魁梧的身躯剧烈一晃,如同狂风中的稻草人,险些被这股巨力直接从马背上掀飞出去!他双臂酸麻欲裂,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胸口更是气血翻腾,眼前阵阵发黑!胯下的战马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力道,希律律惨嘶着,踉跄着向侧面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赵信依旧稳稳端坐马背,横在身前的青龙偃月刀纹丝未动,甚至连他握着刀杆的手臂都未曾晃动一下,他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图库巴,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了,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短暂的死寂:
“怎么?伟大的匈奴勇士,昆仑神赐予的力量,就只有这点力气?”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嘲弄,“像个没吃饱饭的娘们儿!软蛋!”
“哗——!”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这一次,是秦军阵列中压抑不住的低低惊呼和倒吸冷气声!士兵们眼中的惊悸和屈辱瞬间被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震撼取代!
而对面匈奴骑兵的喧嚣狂潮,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那震天的呼喝和敲击声戛然而止,数万双眼睛死死盯着场中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充满了惊骇和茫然。
图库巴稳住身形,大口喘息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赵信,如同看着一头从深渊爬出的怪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自负神力,在左贤王部族中罕逢敌手,刚才那一刀更是凝聚了他毕生的愤怒与力量,足以劈开顽石!可这秦将……他竟然只用一只手,那么轻描淡写地……就挡下了?甚至震得自己险些落马?
秦人何时出了如此恐怖的猛将?他们不都是靠着铁甲强弩和军阵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图库巴的心脏,比刚才的羞辱更甚百倍!但旋即,一股被彻底蔑视的疯狂羞愤再次冲垮了这丝恐惧。
“不可能!一定是侥幸!”
图库巴野兽般嘶吼着,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手臂的剧痛,再次催动战马。
“秦狗!给我死——!”
他不再追求大开大合的劈砍,而是将弯刀舞成一片泼水不进的寒光,刀锋刁钻狠辣,如同毒蛇吐信,罩向赵信的咽喉、心口、腰腹!他要用最迅疾、最连绵的攻势,撕碎这秦将的防御!
“愚蠢的匈奴土狗,”
赵信的声音带着一丝厌倦,如同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井底之蛙,怎知我大秦真正的底蕴?怎知何谓——天威!”
就在图库巴那层层叠叠的刀光即将及体的刹那,赵信动了!
他端坐的身躯猛地前倾,人与马的力量瞬间合为一体!那柄一直横亘身前的青龙偃月刀,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束缚,发出一声低沉亢奋的龙吟!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一道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极限的青色闪电!
后发,而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