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盘坐在一片被遗忘的戈壁荒滩上。
脚下是粗粝的砂石,被毒辣的烈日烤得滚烫,隔着残破的裤管灼烧着皮肤。
空气干燥得如同火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砾摩擦喉管的刺痛。
他紧闭双眼,蛊丹在丹田深处缓缓搏动,那冰冷邪异的生机,勉强维系着这具被九幽狱火、星辰反噬、寿元枯竭轮番蹂躏过的残躯,却也时刻提醒着他所付出的代价。
意识沉入丹田。他的神念小心翼翼地靠近蛊丹。蛊丹深处,那幅烙印的星图坐标清晰无比:赤经18h4252.8s,赤纬+38°4701。冰冷的数字如同坐标的锚点,指向星宫深处,锁链缠绕的冰棺。
肖红……
这个名字在心口滚过,带来比蛊虫噬心更尖锐的痛楚。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撕碎冰棺、斩断锁链、直面星宫的力量!蛊丹是饮鸩止渴,前世剑凶戾难控,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足以撬动命运轨迹的支点!
冥冥之中,一丝微弱的牵引力从蛊丹的青铜纹路上传来,指向头顶那片被热浪扭曲的、无垠的深蓝天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遥远的星空深处酝酿、呼唤。
他缓缓睁开仅存的右眼,浑浊的眼珠费力地向上转动,望向那片亘古不变的天空。
正午的烈日高悬,刺目的白光灼烧着视网膜,留下短暂的黑斑。然而,就在这纯粹的、被日光统治的天幕之下,一种极其诡异的变化,正在无声无息地发生。
首先是风。
戈壁上永不停歇的、裹挟着沙砾的热风,毫无征兆地……停滞了。前一秒还在呼啸,卷起细小的沙尘旋涡,下一秒,整个天地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无形的琥珀之中。空气凝固了,连声音都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的沉重感。
紧接着,是光。
那轮高悬的、炽热的烈日,其边缘开始变得模糊、扭曲。阳光不再均匀地洒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光线在凝固的空气中折射、弯曲,将远处的地平线扭曲成怪诞的波浪形。
嗡……
一种极其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震动声,从大地深处传来。不是地震那种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脉动,仿佛整个星球的核心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身下的砂石开始轻微地跳动、震颤,如同亿万颗微小的、被赋予了生命的弹珠。
张超猛地低头!
只见自己撑在滚烫砂石上的左手手背,皮肤因衰老和干涸而布满深刻的沟壑。
这时,一滴粘稠、暗红、几乎接近黑色的血珠,正极其缓慢地从一道龟裂的伤口中渗出。这本不稀奇,但这滴血珠,并未像往常一样,受重力牵引向下坠落。
它违背了常理!
暗红的血珠如同拥有生命般,悬停在手背上方的寸许之处,微微震颤着。然后,在张超惊愕的目光中,它开始移动!不是向下,而是……向上!极其缓慢地,违背着大地的引力,沿着一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由空间扭曲形成的无形轨迹,朝着天空……逆流而上!
一滴,两滴,三滴……更多的血珠从龟裂的皮肤、从尚未愈合的伤口中渗出,加入这场诡异的逆流。它们并非胡乱飘散,而是被无形的磁力线精确引导,在凝固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暗红色轨迹!这些轨迹彼此交织、缠绕,最终在张超头顶上方数丈的空中,汇聚、勾勒!
一个巨大、繁复、由他自身逆流之血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暗红光泽的星轨图案,在凝固的天幕下缓缓成型!
与此同时,头顶那片被扭曲的光线笼罩的天空,异变加剧!
白日星现!
一颗、两颗、三颗……九颗!整整九颗即使在正午烈日的淫威下,也清晰可见、散发出不同色泽璀璨光芒的巨大星辰,如同被无形之手精准地钉在了天幕之上!
它们排列成一条近乎完美的直线,横贯整个苍穹!每一颗星辰的光芒都带着一种穿透空间的锋锐感,彼此辉映、共振,形成一道贯通天地的、无形的能量桥梁!
九星连珠!
嗡——!!!!
九颗星辰光芒共振到极致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巨大轰鸣,猛地贯穿了天地!整个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
肉眼可见的空间波纹以九星连线为核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波纹所过之处,凝固的空气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发出刺耳欲裂的“咔嚓!咔嚓!”声!一道道细长、漆黑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在虚空中骤然出现、蔓延!
“呃!”张超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那空间撕裂的声波并非单纯的声音,而是蕴含着撕裂规则的恐怖力量!尖锐、高亢、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刮擦着他的耳膜、骨骼、甚至灵魂!他感觉自己的颅骨在共振,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发出咯咯的脆响!眼前金星乱冒,识海如同被投入了沸水!
更恐怖的变化发生在他身上!
随着九星连珠的伟力彻底爆发,随着空间被疯狂撕裂,空气中,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金色砂砾凭空浮现!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空间碎片与星辰能量高度凝结的产物——星砂!
这些星砂如同被飓风卷起的尘埃,在扭曲的空间乱流中疯狂飞舞、旋转!其中一部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瞬间被张超身上那股源自蛊丹、又带着青铜变数的奇异气息所吸引,呼啸着朝他激射而来!
嗤!嗤!嗤!
细密的、如同滚烫铁屑嵌入皮肉的灼烧声密集响起!
张超只觉得暴露在外的皮肤——手背、脸颊、脖颈——瞬间传来无数针扎火燎般的剧痛!那些细小的星砂,无视了他残破道袍的微弱防御,如同最锋利的微型钻头,狠狠刺破了他干枯松弛、布满毒痂和老年斑的皮肤,深深嵌入其中!
每一粒星砂嵌入,都带来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烧感和冰冷的撕裂感!嵌入之处,皮肤迅速变得焦黑、碳化,如同被强酸腐蚀!更可怕的是,这些星砂如同活物,一嵌入皮肉,立刻开始疯狂地汲取他体内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生机,同时释放出狂暴的星辰能量,在他脆弱的经络中横冲直撞!
“啊——!”张超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嚎!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想要蜷缩,却被那无处不在的空间震荡波死死压制在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裸露的皮肤上,瞬间布满了无数焦黑的、如同麻点般的孔洞!墨绿的毒痂被烧穿、崩裂,露出下方同样被灼烧焦黑的皮肉!星砂的金色微光透过焦黑的孔洞隐隐透出,如同在他身上镶嵌了无数颗恶毒的星辰!
剧痛如同海啸,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丹田深处那颗暗紫色的蛊丹,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一股冰冷邪异的能量瞬间爆发,强行压制住肆虐的星辰能量和钻心的灼痛!
同时,蛊丹表面的青铜纹路疯狂闪烁,一股微弱却坚韧的青铜气流再次涌出,并非对抗,而是捕捉、引导着那些嵌入他体内、正疯狂汲取生机的星砂!
轰隆——!!!
九星连珠的光芒骤然收缩、凝聚!一道直径百丈、贯通天地的巨大光柱,猛地从九星连线的核心位置轰然落下!目标,正是张超身前数十丈外的一片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