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把钝刀,慢吞吞刺破刑侦局上空的薄雾,将走廊染成半明半暗的色调。
廊灯还没关,昏黄的光与晨光撞在一起,在水磨石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旧案卷的霉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潮湿空气,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慕容宇站在办公室门口,握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
——昨晚从港口回来只睡了两小时,梦里全是李默撞墙时溅在墙上的血,还有周明远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像块烧红的烙铁,醒了还留着灼热的触感,连掌心都印着虚幻的红痕。
“咚”的一声,牛皮纸信封从门缝里滑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块石头砸在心上。
信封上的暗红污渍已干涸,边缘卷着毛边,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铁锈色,像块凝固的血痂,连沾着的灰尘都透着股不祥的气息。
慕容宇的瞳孔骤缩,弯腰捡起信封时,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
——这触感,像极了刀柄,冷硬的金属隔着薄薄的牛皮纸,传来刺骨的寒意。
“小心点,别直接用手碰,可能有指纹。”
欧阳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夹着点没压下去的鼻音。
他手里端着两杯热豆浆,灰色卫衣的帽子歪在脑后,露出几缕乱糟糟的头发,像被狂风卷过的草丛,卫衣下摆沾着点豆浆渍,显然是路上没拿稳洒的。
他将其中一杯豆浆递过来,杯壁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另一只手掏出包一次性手套,
“沈雨薇上周才强调,不明物品要先做指纹保护,你忘了上次在仓库,你直接拿了带毒的U盘,差点被赵国安的人算计,最后还是我帮你吸的毒血?”
慕容宇接过豆浆,指尖碰到杯壁的瞬间,心里的凉意散了些,却故意挑眉怼回去:
“谁让你动作慢?当时U盘都快被你攥热了,我不拿难道等着它爆炸?还有,那毒血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吸,我可没逼你。”
他说着,伸手去拿手套,却笨手笨脚地戴反了,指尖在手套里扭成一团,像只笨拙的企鹅。
欧阳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自己的豆浆,伸手帮他调整手套。
指尖轻轻碰到慕容宇的手腕,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急促跳动,像擂鼓一样。
他的动作很轻,指腹蹭过慕容宇手腕上的旧伤
——那是大三那年格斗赛留下的,当时慕容宇为了赢,硬扛了对手一拳,现在摸上去还能感觉到淡淡的凸起。
“你就不能细心点?”
欧阳然的耳尖红了,却嘴硬道,
“手套都能戴反,要是现场有重要指纹,被你破坏了,林教官又要罚我们抄校规。”
【这家伙,明明是担心我,却非要用批评的语气。】
慕容宇心里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却故意板着脸:
“要你管?我只是没睡醒,等我清醒了,比你细心多了。
上次整理案卷,你把‘凌州’写成‘灵州’,还不是我帮你改过来的?”
两人正拌着嘴,慕容宇已经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像打开了密封的屠宰场,混着铁锈和腐烂的气息,呛得他忍不住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
信笺是粗糙的牛皮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暗红色的墨水边缘凝结着细小的血珠,写着:
“再敢多管闲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血写的。”
欧阳然的声音沉了下来,他凑过来,瞳孔微微收缩,屏幕光(此处应为晨光,修正为“晨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信笺,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你看这个‘场’字的最后一笔,有拖痕,说明写的人很急躁,或者……很害怕。
而且血珠的凝固程度不一样,前半段的血珠已经干了,后半段还泛着光泽,应该是写的时候被打断过。”
慕容宇的拳头攥得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着信笺上的血字,突然想起三天前失踪的线人老陈
——老陈是港口的搬运工,皮肤黝黑,笑起来满脸皱纹,上周还跟他们在小饭馆里吃火锅,拍着胸脯说
“慕容警官,欧阳警官,你们放心,下周我就把猛虎帮的交易清单给你们”,结果第二天就失联了,手机关机,家里也没人,邻居说看到他被几个黑衣人抓走了。
难道这血……是老陈的?
信封里的东西突然滑出来,“哐当”落在地上
——是把锋利的匕首,寒光在晨光中晃得人睁不开眼,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刀柄上雕刻着个虎头,龇牙咧嘴的模样格外狰狞,虎牙的位置还沾着点暗红的血迹,刀柄缠着的黑色胶带上,干涸的血迹像条凝固的血蛇,缠了三圈,边缘还露出点白色的纱布纤维。
“虎头雕刻……是猛虎帮的标志,而且是核心成员才用的。”
欧阳然的声音带着冷意,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匕首,对着晨光看了看,阳光透过刀刃,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刀刃很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是刀柄的血迹……和信笺上的应该是同一个人的。还有这个纱布纤维,”
他用镊子夹起纤维,
“是医用纱布,和精神病院用的那种一模一样,说明绑信的人最近去过精神病院,或者接触过从那里出来的人。”
慕容宇看着欧阳然认真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突然想起大三那年,他们一起在警校处理匿名威胁信。
当时也是这样,欧阳然蹲在地上,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信笺上的痕迹,连个墨点都不放过,最后发现信笺是从警校的仓库里偷的,揪出了故意恶作剧的学弟。
【那时候觉得他像个书呆子,现在才发现,他的细心,比谁都可靠。】
慕容宇心里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赶紧别过脸,假装看走廊的监控。
两人拿着血书和匕首,立刻去了法医室。
沈雨薇已经在等他们了,白色的法医服上还沾着点紫色的试剂痕迹,头发用一次性发帽包着,露出光洁的额头,显然是刚做完李伟的审讯记录就赶过来了。
“快,把东西给我,我立刻做鉴定。”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接过血书和匕首,放进证物袋里,动作熟练而专业,
“你们先去监控室,看看昨晚谁把信封放在你们门口的,我这边鉴定结果出来了立刻通知你们。对了,赵磊刚从食堂回来,给你们带了早餐,在监控室的桌子上。”
慕容宇和欧阳然点点头,转身去了监控室。
刚推开门,就看到赵磊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肉包子,吃得满嘴油:
“宇哥!然哥!你们可来了!我给你们带了肉包子和茶叶蛋,快吃,不然凉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早餐,
“林教官刚才也来了,说让你们看完监控去他办公室一趟,好像有重要的事。”
慕容宇拿起个肉包子,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
“谢了磊子,还是你懂我。对了,李伟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赵磊摇摇头,“他就坐在拘留室里,一句话都不说,像块石头。
不过我发现,张教官今天早上去过拘留室,说是送文件,但是进去了半个小时才出来,有点可疑。”
欧阳然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拿起茶叶蛋,剥了壳,递给慕容宇:
“张教官?他去拘留室干什么?送文件用不了半个小时。难道……他是去给李伟传递消息的?”
慕容宇接过茶叶蛋,咬了一口,突然想起刚才赵磊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拘留室的内鬼是张教官?上次在精神病院,他就有点可疑,这次又去拘留室见李伟,肯定有问题。”
三人正说着,监控画面开始播放。
昨晚凌晨三点,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走廊里,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手里拿着个信封,快速放在他们办公室门口,然后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像道黑影。
人影的左腿有点跛,跑的时候身体微微倾斜,和李伟上次被欧阳然踹伤后的姿势一模一样。
“看不清脸,但是体型和走路姿势很像李伟。”
慕容宇的声音带着冷意,他盯着监控画面,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
“你看他的左手,插在口袋里,好像在藏什么东西,而且跑的时候,左手一直没拿出来过。”
欧阳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调出李伟的档案,对比监控里的人影:
“有点像,但又不太像。
李伟的左手有个疤痕,是三年前打架留下的,有三厘米长,很明显,但是监控里的人影左手插在口袋里,看不到疤痕。
而且,李伟现在还被关在拘留室,24小时有人看守,怎么可能出来送威胁信?除非……有人帮他打掩护,或者……拘留室里有暗道?”
“暗道?不可能吧?”
赵磊的眼睛瞪得很大,“拘留室是新建的,怎么会有暗道?难道是张教官帮他偷偷出来的?”
就在这时,沈雨薇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着兴奋:
“慕容!欧阳!鉴定结果出来了!血书和匕首上的血迹,都是失踪线人老陈的!而且,匕首上的指纹,是赵国安的副手李伟的!不过……”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疑惑,
“我还在匕首的刀柄缝隙里,发现了另一个模糊的指纹,和李伟的指纹重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故意按上去的,而且,我还发现了一点特殊的粉末,是只有废弃工厂才有的防锈粉,和你们上次在港口13号仓库发现的粉末一模一样!”
“什么?还有另一个指纹?”
慕容宇和欧阳然同时愣住,
“是谁的指纹?”
“暂时还不清楚,”
沈雨薇的声音带着无奈,
“指纹太模糊了,需要时间修复。
不过我怀疑,这个指纹的主人,才是真正送威胁信的人,李伟的指纹,是被故意栽赃上去的。”
慕容宇的瞳孔骤缩,他想起赵磊说的张教官去拘留室的事:
“难道是张教官?他去拘留室见李伟,趁机拿到李伟的指纹,然后栽赃给他,让我们以为是李伟干的,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很有可能,”欧阳然的眼睛亮了起来,
“张教官是老警察,知道怎么提取指纹,也知道怎么栽赃。
而且,他去过精神病院,和赵国安有联系,很可能就是内鬼!我们现在就去拘留室,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等等,”
慕容宇拉住他,眼神里满是冷静,
“别冲动。张教官很狡猾,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去了也没用,只会打草惊蛇。
我们应该先去废弃工厂看看,找找老陈的下落,同时,让赵磊去调查拘留室的监控,看看张教官进去后做了什么,沈雨薇则继续修复那个模糊的指纹,看看是不是张教官的。”
“好!”
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慕容宇驱车前往废弃工厂,一路上,他的心里满是焦急
——老陈是个好人,为了帮他们搜集线索,不惜冒险,要是老陈真的遇害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想起大三那年,在警校,他们一起保护过一个证人,当时证人也受到了威胁,慕容宇冲动地想直接去抓威胁者,结果被欧阳然拦住了,最后两人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成功保护了证人。
【那时候觉得他太胆小,现在才知道,他的冷静,是为了保护更多人。】
慕容宇心里想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
废弃工厂的大门锈迹斑斑,上面还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油漆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铁锈,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慕容宇推开门,里面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和灰尘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张鬼脸。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手里拿着枪,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传来“咯吱”的声响,像是地板随时会塌陷。
突然,他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从工厂的地下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慕容宇的心脏猛地一跳,赶紧朝着地下室跑去。
地下室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他轻轻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
——老陈被绑在椅子上,身上满是伤痕,衣服被血染红了大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头歪在一边,却还在微弱地呻吟着,手指偶尔动一下,证明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