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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榆叶梅开,雁字成灰(2 / 2)

阿绾听到这话,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只是抱着那些信和平安符哭。母亲劝她:“阿绾,要不……就算了吧,你还年轻……”

“不,”阿绾红着眼睛,语气却异常坚定,“他说过会回来的,他不会骗我的。”

她开始更频繁地去胡同口等。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她的身影成了胡同里一道不变的风景。起初,还有人跟她打招呼,劝她几句,后来,人们渐渐习惯了,只是路过时,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同情和惋惜。

那一年,榆叶梅开了又谢,护城河的冰融了又结。有媒人上门提亲,条件都不错,母亲劝她考虑考虑,她都摇头拒绝了。

“我在等沈砚之,”她总是这样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母亲知道女儿的性子,叹了口气,再也没提过婚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像门前那条缓缓流淌的护城河,平静无波,却也带走了许多东西。阿绾的眼角渐渐有了细纹,乌黑的头发里,悄悄冒出了几根银丝。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爱哭了,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摩挲着那块玉佩,想起沈砚之离开时的模样,眼泪才会无声地滑落。

她依旧绣平安符,只是速度慢了许多,眼神也不如从前清亮了。木匣子里的信,被她翻得边角都起了毛,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邻居家的姑娘嫁了人,生了孩子,孩子又开始蹒跚学步;当年跟在沈砚之身后的小跟班,也成了家,在胡同口开了家杂货铺。只有阿绾,还守着那个小院,守着那株榆叶梅,守着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她的母亲在五年前去世了,临走前,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阿绾……别等了……找个好人家……”阿绾只是哭着点头,心里却明白,自己这辈子,怕是离不开这个“等”字了。

又是一个春天,榆叶梅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阿绾坐在廊下,晒着太阳,手里拿着那支梅花簪,阳光透过簪头的花纹,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胡同口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来了什么大人物。阿绾没在意,她的耳朵已经有些背了,对外面的热闹早就不感兴趣。

直到杂货铺的老板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苏大姐,苏大姐,你快出去看看!”

阿绾抬起头,有些茫然:“看什么?”

“是……是沈大人!”老板娘的声音带着激动,“就是当年从军的沈砚之啊!他回来了!如今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衣锦还乡了!”

阿绾手里的梅花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耳朵里嗡嗡作响,老板娘后面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沈砚之……回来了?

他回来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像是一场做了太久的梦,终于要醒了。她踉跄着站起身,腿脚有些不利索,差点摔倒。老板娘连忙扶住她:“苏大姐,你慢点。”

阿绾推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着院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厉害。她的心跳得飞快,撞得胸口生疼,眼眶一热,眼泪就涌了上来。

她等了他三十年。

三十个春天,三十个冬天,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胡同口围了很多人,远远地,她看见一顶八抬大轿停在那里,周围簇拥着许多官差和随从。一个穿着官服的老者从轿子里走出来,身形高大,虽然头发已经花白,却依旧挺拔。

是他。

阿绾一眼就认出了他。尽管岁月在他脸上刻满了痕迹,尽管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威严和沧桑,但那眉眼,那轮廓,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着,接受邻里的恭维和道贺,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他看起来……很好。容光焕发,气度不凡,完全不像一个经历过生死的老兵。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华丽旗袍的老妇人走上前,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声音温婉:“老爷,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沈砚之点点头,对那老妇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笑容,是阿绾从未见过的。

紧接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围了上来,恭敬地喊着“爹”、“祖父”。还有几个活泼的孩童,嬉笑着扑到他怀里,被他笑着揽住。

儿孙满堂。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阿绾的心脏。

她看着那个老妇人,端庄得体,与沈砚之站在一起,竟是那样般配。她看着那些孩子,眉眼间依稀有他的影子。

原来,他不是没回来。

他只是,回来了,却没有来找她。

原来,他不是忘了承诺。

他只是,当年说的那些话,或许从未当真过。

只有她,傻傻地守着一句戏言,耗尽了一生。

周围的喧闹声仿佛瞬间消失了,阿绾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碎裂的声音。她看着沈砚之被家人簇拥着,走进了不远处那座新盖的宅院,那是他的家,一个没有她的家。

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不是年轻时那种带着期盼的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悲凉。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苦涩、思念、等待,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滚烫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粉白的榆叶梅花瓣落在她的白发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她想起那年春天,他站在榆叶梅树下,对她说:“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原来,有些话,说的人早就忘了,听的人,却记了一辈子。

风卷起地上的花瓣,打着旋儿,飘向远方。阿绾蜷缩在门后,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声嘶哑,却无人听见。

这漫长的等待,终究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