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咬着牙,想站起来,却发现脚踝已经肿了。他低着头,声音发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有屁用!”工头踢了踢地上的箱子,“这箱子里的东西碎了,你赔得起吗?明天不用来了!”
他被辞退了。走出物流公司大门时,雪下得正紧,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旧棉袄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他拖着肿起来的脚踝,一步一瘸地往回走,咳嗽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回到出租屋,王哥看到他肿得像馒头的脚踝,吓了一跳:“怎么搞的?跟人打架了?”
林墨摇摇头,把事情说了。王哥叹了口气,从床底下翻出一瓶正骨水:“我以前崴脚时用的,你试试。”他帮林墨把裤腿卷起来,小心翼翼地往肿处擦药水,“这工头也太不是东西了,明天我跟你去找他理论!”
“不用了王哥。”林墨低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天晚上,他咳得更厉害了。王哥被他咳醒了,披着衣服坐起来:“不行,必须去医院看看。”
“没事,就是着凉了。”林墨摆摆手,咳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还嘴硬!”王哥有点急了,“你听听你这咳嗽声,跟破风箱似的!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钱不够我这儿有。”
林墨心里一暖,眼眶有点发热。他摇摇头:“真的不用,王哥。我休息两天就好了。”
王哥还想说什么,看他坚持,只好作罢。夜里,林墨咳得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借着窗外的雪光,翻出那个饼干盒。里面的钱又多了几张,他数了数,一共是四千一百二十块。离他心里那个模糊的目标,好像近了点,又好像依旧很远。
他拿出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纸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他用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校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如果当初没有被抛弃,他现在应该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和同学讨论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咳得撕心裂肺,担心着下一顿饭在哪里。
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王哥去送快递了,林墨躺在床上,觉得浑身没力气,头也昏昏沉沉的。他想起来烧点水喝,刚站起来,就一阵天旋地转,又跌回床上。咳嗽声再次响起,比昨晚更剧烈,他捂着嘴,咳了半天,松开手,看到掌心又多了几点红。
这次,他没再像上次那样慌张,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点红,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医院要花钱,他没有钱。不去医院,他怕自己真的撑不下去。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积雪反射进来,刺得人眼睛疼。他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咳嗽声在小屋里回荡,像一只受伤的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发出绝望的哀鸣。
他想起张慧做的鸡蛋羹,滑滑嫩嫩的,带着淡淡的香油味;想起李建国粗糙的手掌,摸在他头上时,带着机床零件的机油味;想起筒子楼里煤炉上的铝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把整个屋子都熏得暖暖的。
那些温暖的记忆,像雪地里的炭火,明明灭灭,却支撑着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日夜。可现在,连那些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刺骨的冷,和止不住的咳嗽声。
他蜷缩在床上,把旧棉袄紧紧裹在身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冬夜还很长,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