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偷偷攒力气。每天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她就在柴房里做简单的拉伸,活动僵硬的关节。她知道逃跑需要体力,需要耐力,她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垮掉。
她还偷偷藏东西。一块没吃完的窝头,她会用布包好藏在柴草堆深处;王婆子给她的几毛零钱,她会塞进墙缝里;甚至连一根磨得锋利的石头片,她都小心地收着,那是她从河边捡来的,或许能派上用场。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里的树叶开始发黄,风里带着凉意。林薇的身上添了新的伤痕,旧的伤痕变成了浅褐色的印记,像地图一样覆盖在皮肤上。她的手变得粗糙,布满了裂口和老茧,再也不是那双能弹钢琴、能写漂亮钢笔字的手了。
可她的眼睛,却比刚来时更加清亮。那里面藏着隐忍,藏着算计,更藏着一股不肯熄灭的火苗。
秋收终于来了。
村里的男人都下地掰玉米,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一个个累得倒头就睡。王婆子也要去地里帮忙,家里只剩下林薇和几个腿脚不便的老人。
林薇的心跳开始加速。机会,终于来了。
她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来做饭,然后把饭装进篮子里,准备给地里的栓柱和王婆子送去。临走前,她往篮子里塞了一个藏好的窝头,又把那几毛零钱和石头片揣进怀里。
她提着篮子走出院子,村口的看守人正靠在树上打盹,大概是秋收太忙,放松了警惕。林薇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些。
通往玉米地的路两旁,是一人多高的玉米秆,叶子枯黄,在风里“沙沙”作响。林薇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心脏“砰砰”地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快到玉米地时,她看到栓柱和王婆子正在远处掰玉米,背对着她,身边还有几个村民。林薇的心跳更快了,她放下篮子,假装系鞋带,快速扫视着周围——左边的玉米地更深,更茂密,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她站起身,没往前走,而是猛地钻进了左边的玉米地。
玉米秆“哗啦”一声被撞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林薇不敢回头,拼命往深处跑,玉米叶刮在脸上、胳膊上,火辣辣地疼,她却感觉不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林薇!你去哪儿?!”王婆子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惊惶和愤怒。
“她跑了!那小贱人跑了!”栓柱的怒吼紧随其后。
林薇跑得更快了,她能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还有玉米秆被踩断的声音。他们追上来了。
她不敢停,也不敢回头,只是凭着感觉往深山的方向跑。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松软,玉米秆越来越稀疏,渐渐变成了低矮的灌木丛。
忽然,她脚下一滑,摔进了一个土坑里。土坑不深,却让她瞬间失去了力气。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在那儿!她在那儿!”是栓柱的声音。
林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抬起头,看到栓柱和几个村民站在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得意。
“跑啊!你再跑啊!”栓柱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她身边的地上,泥土溅了她一脸。
林薇瘫坐在坑里,浑身是汗,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她看着坑边那些狰狞的脸,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又失败了。
这一次,她比上次更小心,更谨慎,可还是失败了。
或许,她真的注定要困死在这座大山里。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把她从坑里拉上来,栓柱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树上撞。
“咚!咚!咚!”
撞击声沉闷而恐怖,林薇的眼前一片血红,意识渐渐模糊。她听到王婆子在骂:“打死这个白眼狼!养不熟的东西!”听到村民在议论:“真是犟种,这下看她还敢不敢跑!”
疼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可她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固执地喊着:
不……
不能……认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回去的,只记得一路上颠簸得厉害,头像是要裂开一样。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主屋的炕上,手脚被铁链锁着,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炕角的柱子上。
王婆子坐在炕边纳鞋底,看到她醒了,冷笑一声:“醒了?命还挺硬。”
林薇动了动,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勒得手腕生疼。她的头很晕,嘴里全是血腥味。
“栓柱说了,这次不打死你,也得让你记一辈子。”王婆子放下鞋底,看着她,“以后你就跟这铁链过吧,吃喝拉撒都在这炕上,看你还怎么跑。”
林薇闭上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铁链冰冷刺骨,像一条毒蛇,缠绕着她的四肢,也缠绕着她的希望。
她的第二次逃跑,又失败了。
这一次,代价是失去自由,被像牲口一样囚禁起来。
大山深处的风,呜咽着穿过窗棂,带着无尽的寒意。林薇躺在冰冷的炕上,感受着铁链的重量,第一次觉得,或许……真的逃不出去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毒种子,在她心底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