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后的棉窝(1 / 2)

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把门都堵上了。林砚推了三次才推开条缝,冷风卷着雪沫灌进来,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他缩着脖子往门外看,整个拆迁区都被埋在雪里,小平房的屋顶陷下去一块,像个被压塌的馒头。

老黄从棉窝里探出头,打了个哈欠,鼻尖沾着点棉花絮。林砚笑了,伸手把那点白絮拈掉:“看来咱们的窝够暖和,都睡出毛了。”

狗晃了晃脑袋,跳下棉窝,一瘸一拐地凑到他脚边。那条伤腿昨夜又肿了,大概是雪水渗进了旧伤里。林砚蹲下来摸了摸,皮肤下的骨头硬邦邦的,像块冻僵的石头。

“今天不出去了。”他把老黄抱回棉窝,往炉子里添了把柴,“在家烤火,我给你熬粥。”

米袋见了底,他刮了半天才凑够一小把米。砂锅放在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泡,米香淡淡的,混着煤烟味飘在屋里。林砚靠着炉边坐着,后腰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像有条冰蛇在骨头缝里钻。他摸出小姑娘给的药丸,倒出三粒,就着炉上的热水咽下去。

药味在嘴里散开时,他忽然想起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昨天她说今天要送药汤来,可这雪下得连路都找不着,恐怕是来不了了。也好,他不想再麻烦别人。

老黄在棉窝里不安地刨了刨,鼻子嗅了嗅,突然对着门口汪汪叫起来。林砚刚想安抚它,就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扒雪。

“谁啊?”他撑着炉边站起来,腿软得差点摔倒。

“叔叔,是我!”门外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喘,“我给你送药汤来了!”

林砚赶紧扒开雪把门推开,小姑娘站在雪地里,棉袄上落满了雪,像个圆滚滚的雪人。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桶身上结着层薄冰,显然是一路揣在怀里的。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林砚的声音有点发颤。

“我奶奶说药汤得趁热喝。”小姑娘跺了跺脚上的雪,把保温桶递过来,“路太滑,我摔了三跤呢。”她裤腿上沾着泥雪,膝盖处磨破了块皮,渗着点血。

林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让她进屋暖和暖和,可屋里除了煤炉和破棉窝,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快回去吧,天太冷了。”

“我不冷。”小姑娘从书包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奶奶做的糖糕,给你和老黄当早饭。”

油纸包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红糖的甜香混着药汤的苦味飘过来,奇异地让人安心。老黄从棉窝里跳出来,用头蹭小姑娘的裤腿,尾巴摇得像朵被雪压弯的花。

“老黄好像喜欢我。”小姑娘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叔叔,我明天还来,给你带奶奶做的肉包子。”

“别来了。”林砚的声音哑得厉害,“路不好走,太危险。”

“没事的。”小姑娘挥挥手,转身往雪地里走,“叔叔再见,老黄再见!”

她的脚印很快被新雪填满,像从未出现过。林砚捧着保温桶站在门口,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融化成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雪水还是眼泪。

他把药汤倒进搪瓷碗里,深褐色的药汁上漂着层油花,闻起来有股当归的香味。他喝了一口,温热的药汤滑过喉咙,暖得五脏六腑都发颤。老黄凑过来,用舌头舔了舔碗边,立刻皱起鼻子——它还是不喜欢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