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话刚说完,李氏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双手叉腰,没好气地说:“亲家母,这是干什么呢?小两口过日子,磕磕碰碰难免的,你可别在这儿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夏雨荷身上的伤,“你看看她!你们看看她被打成什么样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那也是她不听话,该打!”李氏撇了撇嘴,“嫁过来就是我张家的人,打死打活都是我们张家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你……”王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张子恒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王氏,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张子恒,我女儿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她?”王氏红着眼睛质问他。
“我教训我媳妇,关你什么事?”张子恒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是我花钱娶回来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你……你简直不是人!”王氏气得浑身发抖。
“行了,少说废话,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张子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王氏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儿,又看看张子恒和李氏那冷漠的嘴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她带不走女儿,在这里,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夏雨荷手里:“荷儿,这里面有些钱,还有几个馒头,你留着……你……你就忍忍吧,啊?”
最后那个“忍”字,她说得无比艰难,带着无尽的无奈和心疼。
夏雨荷抓着母亲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说:“娘,带我走……我不想在这里……我真的不想在这里……”
“荷儿,娘对不起你……娘没办法啊……”王氏流着泪,用力挣脱开她的手,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走不动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夏雨荷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连母亲都抛弃她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救她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布包,布包里的馒头还带着母亲的体温,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趴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砸在冰冷的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天黑透了,李氏才叫张老栓把她拖进了屋,扔在炕的最角落,连条被子都没给她盖。
夜里,寒风呼啸,刮得窗纸呜呜作响。夏雨荷躺在冰冷的炕上,浑身疼得无法入睡。背上的伤越来越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下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想起了母亲临走时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她想起了父亲那句“只要打不死,随便打”。她想起了张子恒那凶狠的拳头和扁担。她想起了公公婆婆那冷漠的眼神……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紧紧地困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她只是想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
难道,她的命,真的就这么贱吗?
眼泪流干了,只剩下麻木的疼痛。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心里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来,带着腥甜的味道。她知道,那是血。
原来,人真的可以疼到流血的。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轻,好像要飘起来一样。她好像又看到了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火红的花开得正艳,父亲在树下给她讲故事,母亲在一旁笑着缝衣服……
那画面真美啊……
如果能一直活在那样的梦里,该多好啊……
她的眼睛慢慢闭上了,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她仿佛听到了石榴花开的声音,像极了她无声的哭泣。
残烛在角落里燃着,烛芯爆出一点火星,然后便彻底熄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在黑暗中缓缓飘散,像一个破碎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解脱。
可她不知道,这只是苦难的开始,更深的绝望,还在等着她。天总会亮,而她的地狱,还远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