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天际隐约透出一丝灰白,长夜将尽。
篝火已渐式微,除了负责守夜的游桑和墨葵还保持着清醒,其余几人大多在疲惫中闭目调息,但紧绷的气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解。
突然,山洞入口处的禁制光芒轻微地波动了一霎。
这一细微的变化瞬间惊动所有人。
蒋延第一个睁开眼,唰地站起身。
楼听雨、宣柳依等人也相继惊醒,目光齐刷刷投向洞口。
禁制如水纹荡漾开,一道挺拔孤峭的身影率先走了出来。
黄粱脸色比之之前苍白二字已不足以形容,衣袍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和打斗留下的破损,但周身那股冷硬迫人的气息依旧摄人,墨色的眼眸扫过洞外众人,淡漠无波。
而在他的身后,覃故缓步走出。
一身素白中衣,外袍似乎被仔细整理,清洗过,掩去了之前的狼狈。
脸色和黄粱如出一辙的病态惨白,唇色浅淡,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眸子带着倦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疏离。
他站在那里,白发如雪,身姿挺拔,仿佛之前那个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不是他。
“霭霭!”楚平野惊喜地叫出声,第一个冲了过去,杏眼里满是关切,“你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吧?”
覃故目光掠过他,轻轻颔首,声音低哑却清晰:“无碍,多谢诸位挂心。”
蒋延几步上前,眼睛紧紧盯着覃故,像是要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好无损。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无数问题要问,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硬邦邦的:“醒了就好。”
他的视线随即转向黄粱,带着的警惕与疑虑并没有完全消散:“黄道友,多谢。”
黄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回应,也不冒然收下这份道谢,目光转而落在覃故身上,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关注。
姬忱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桃花眼在覃故和黄粱之间转了转,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覃道友吉人天相,看来已无大碍。不过……”他话锋微转,视线落在覃故过分苍白的唇色上,“那般重的伤,终非朝夕可愈。”
说完,他指尖掠过左耳垂上那枚精致的银蝎坠子,一个约莫两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碧的玉葫芦出现在他掌心。
葫芦表面灵光氤氲,隐有寒气缭绕。
“此乃‘千年寒髓露’,于稳固神魂、抚平灵脉躁动有奇效。”他手腕一翻,将玉葫芦径直递到覃故面前,“或许能助覃道友缓解些许沉疴。”
覃故眉头微蹙,尚未开口拒绝,姬忱又抢先一步,语气中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就当是我报答覃道友在怨嫁冢内的‘救命之恩’。”他特意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微重,同时手腕往前一送,直接将玉葫芦塞入覃故微凉的掌心。
指尖触及那温润玉质,覃故下意识想抽回手,却感到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
楼听雨的探究、宣柳依的讶异,还有身侧那道几乎要将玉葫芦冻穿的冰冷视线。
他指节微僵,沉默一瞬,收拢了手指,将玉葫芦握在掌中,淡声道:“多谢。”
黄粱的视线自姬忱取出玉葫芦起便阴沉下去,此刻更是带着凛冽的寒意钉在姬忱那只刚刚收回的手上。
姬忱却恍若未觉,见覃故收下,桃花眼弯起的弧度更深,语气轻快地补充道:“此露需即刻服用方显其效,若耽搁久了,内里灵韵散逸,药效便要打上折扣,于道友伤势的益处怕是……十不存一了。”
覃故垂眸看着手中触手生温的玉葫芦,感受到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视线,尤其是身侧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阴沉目光。
他指尖微紧,沉默片刻,抬手拨开玉塞,一股清冽沁凉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令人精神一振。
他仰头,就着壶口,喉结微动,依言小抿了几口。
露液入喉,化作一股温和的清凉气流,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灵脉中隐隐的灼痛和滞涩感,竟真的被抚平了些许。
姬忱见他饮下,笑得两眼弯弯,宛若春水漾波,这才仿佛刚想起什么似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自然地转开了话题:“不知接下来,诸位道友有何打算?”
他这话头转换得突兀,却恰好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思量。
经此一役,这临时拼凑的队伍关系微妙,是继续勉强同行,还是就此分道扬镳?
宣柳依与文晏殊交换了一个眼神,柔声开口:“此行虽然侥幸脱险,但离水秘境危机四伏,我们几人皆伤势未愈,不若仍旧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