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散修兄妹(2 / 2)

覃故下山时那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早已成了褴褛的碎布,勉强挂在身上。

布条之下露出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是完好的。

狰狞的伤口纵横交错,皮肉翻卷,许多地方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

更有些较深的伤口,皮肉边缘已经发黑、溃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新渗出的淡黄组织液混合着暗红的血水,黏腻地附着在伤口表面。

而覃故的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痕,从左额角斜斜贯穿整张脸,一直划到右下颌,如同一条丑陋狰狞的蜈蚣,将原本昳丽的五官破坏殆尽。

伤痕周围,皮肤布满青紫淤痕,还混杂着干涸的血痂和泥垢,显得肮脏而可怖。

007的数据核心剧烈波动,一股强烈到近乎拟人化的愤怒在它的程序里翻腾。

它看着那些明显只是被粗布条粗暴裹住、未经彻底清创和妥善处理的腐烂伤口,虚拟影像闪烁不定,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宿主……我现在严重怀疑,你能撑到被他们捞起来,完全是因为主神当初注入你体内的那股保命能量在强行吊着你的生命。”

“他们……他们根本就没……”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岂止是不妥!”007几乎是吼了出来,虚拟手指颤抖地指向覃故的身体,凭空变出一面全身镜,正对着床上的覃故。

“你自己看看!这哪里是包扎,简直是裹尸!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覃故的目光移向镜面。

镜中映出的景象,即便是经历过无数生死边缘的他,瞳孔也在刹那间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

遍布全身的恐怖伤口,腐烂发黑的组织,贯穿面庞的巨大伤痕……污秽、破碎。

简陋的木屋里,只剩下覃故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久到007都开始担心宿主的情绪时,覃故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没有崩溃,没有绝望,只有一如既往的沉寂。

“007,我纳戒里,有一颗‘生骨丹’。帮我取出来,喂我服下。”

那颗生骨丹甫一入口便化作一股苦涩的液体,但覃故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丹药是许栩亲手炼制的极品,药效霸道迅猛。

几乎在丹药化开的瞬间,覃故的身体内部便传出密集、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那是断裂的骨骼在药力催动下接驳、生长的声音。

覃故仰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痉挛,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痛呼溢出。

苍白的唇瓣被咬得鲜血淋漓,混合着冷汗滑落。

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无声地没入鬓角凌乱的发丝里。

这非人的折磨,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声响渐歇。

覃故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眼神涣散失焦,茫然地望着屋顶,胸膛剧烈起伏着。

一直守候在侧的007,虚拟影像紧张地闪烁:“宿主?宿主?”

覃故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点气音:“……嗯。”

接着道:“……让我缓缓。”

过了许久,覃故凝聚起一丝力气,一点点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

他看向007凝聚出的那面光镜,镜中的自己全身皮肤布满狰狞的伤口,伤口周围颜色不是鲜红,也不是暗红,而是一种死人样的灰暗,且散发出淡淡的腐气。

漆黑的眸子望着镜影,里面一片沉寂,仿佛落不进任何光亮。

“007,去门那守着。在我处理完伤口之前,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007拍拍胸脯,斩钉截铁道:“宿主放心!只要我在,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覃故微微颔首:“去吧。”

007瞬间飘向房门。

覃故从纳戒中取出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

匕首小巧精致,柄上镶嵌着鸽血般的红宝石,寒光凛冽。

他又在纳戒的犄角旮旯翻到一壶烈酒,拔掉酒塞,将清冽的酒液毫不犹豫地倾倒在匕首锋刃上,酒水顺着寒光滴落。

然后,覃故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厉,将冰冷的匕首尖端,精准地刺向身上那些颜色灰暗、散发着腐败气味的溃烂伤口,开始剜除坏死的腐肉。

“呃——!”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身体本能绷紧。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肉被剥离的恶臭,瞬间在简陋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个过程,远比断骨重生更加漫长和酷烈。

每一次下刀,都伴随着剧烈的抽搐和淋漓的冷汗。

覃故脸色惨白纸,仅靠着不断塞入口中的回血丹强行吊住,才没有在剧痛中昏死过去。

整整两个时辰。

当最后一处腐肉被剔除干净,覃故再也握不住匕首。

“当啷”

染血的匕首掉落在地。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覃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早已备好的那瓶生肌丹,拔掉瓶塞,将瓶口直接塞进嘴里,也不管倒入了多少颗丹药,便囫囵吞了下去。

覃故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

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狂风卷着雨点疯狂拍打着简陋的木窗。

他身上挂着几缕破烂的布条,没有任何覆盖之物。

覃故坐起身,低头检视身体,那些轻浅的伤口已然消失无踪,皮肤光洁如初。

而那些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包括脸上那道贯穿性的巨大疤痕,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实、坚硬的深褐色血痂。

覃故盘膝坐好,闭目凝神,缓缓运转体内灵力,完成一个大周天循环。

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流转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寒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池氏兄妹似乎忙于他事,并没有再过来找过覃故。

覃故虽然一吃药就想呕,但他的伤势让他没得挑。

七天里,他将纳戒中的疗伤丹药当作饭吃。

仅仅七天,覃故体表的外伤已好了七成。新生的皮肤覆盖了大部分伤处,只留下淡淡的粉色印记。

唯有脸上那道疤痕,深褐色的痂壳尤为醒目。

内里的伤势——那些移位的脏腑和受损的经脉,即便有丹药滋养,也需要时间慢慢温养恢复。

覃故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月白色鲛绡长袍,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下方一截苍白的锁骨,和锁骨下方一道尚未完全褪去的淡粉色长疤。

宽大的袖口滑落至小臂,露出手腕处几道同样浅淡的疤痕。

唯独脸上那道横亘大半张脸的深褐色疤痕,显得格外刺眼狰狞。

守在旁边的007,几乎每隔十几分钟就会忍不住出声:“宿主……宿主?你纳戒里……真的没有祛疤的丹药了吗?”

“那疤……那疤太碍眼了!原着里的覃故到死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啊……”它的电子音充满了焦虑,丝毫不承认是自己颜控。

被它念叨得烦了,覃故无奈地再次探入纳戒深处翻找。

终于,在某个角落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小玉瓶——琉璃玉肌丹。

琉璃玉肌丹,在问心宗的藏书阁里有记载,是滋养肌肤、祛除疤痕的圣品。

覃故倒出一颗服下。

这丹药药效温和,见效不如其他丹药快。

接下来的日子,覃故脸上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淡化、收拢。

深褐色的痂壳脱落,露出下方新生的粉嫩皮肉。

到了第九天清晨,那道曾经狰狞可怖的贯穿伤,已变得极淡极浅,若非刻意凑近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过的痕迹。

第十七天,覃故身上的伤好了九成,打算出去和池氏兄妹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