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乌静立在一旁,目光如炬。她深知钟小葵的功力不是巴戈的对手,自己的职责就是看住这个用毒高手,防止她耍什么花样。
烛光下,毒液在玉瓶中渐渐积聚,泛着诡异的红光。巴戈的手法极其熟练,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既不让小蛇过于痛苦,又能最大限度地提取毒液。
“好了。”
巴戈终于收起小蛇,将玉瓶小心封好,
“这些应该够用了。不过,”
她突然勾起嘴角,
“要是殿下需要更多,我随时可以再取。”
钟小葵冷哼一声:
“少耍花样。殿下回来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还有,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殿下的奴婢。”
千乌上前一步,无声地站在巴戈身侧,表明着自己的立场。密室内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三个女人各怀心思,都在等待着那个即将归来的人。
…
秦王府内,烛火被窗外骤起的狂风吹得明灭不定,
女帝一掌拍在案上,茶盏震得哐当作响:
“这个节骨眼上你要去漠北!你明明都知道了漠北要对岐国出兵,你疯了!”
林远指节分明的手摩挲着那块耶律阿保机托张子凡转交的美玉,玉身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也许他还没死。我想再见他一面。”
“你!”
女帝气得指尖发颤,
“你连李星云都能放弃,放弃不了一个耶律阿保机?你要是去了漠北,他们说耶律阿保机是你刺杀的,你能说得清吗?!”
林远沉默不语。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他半边冷峻的侧脸。钟小葵和千乌垂首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我也要回岐国帮王兄。”
女帝压下怒火,语气坚决,
“你就待在长安哪里都不要去。”
又一道闪电劈下,将林远的脸照得煞白。他缓缓抬眸,声音平静无波:
“钟小葵,传王彦章。”
“王将军已等候多时。”
钟小葵立即回应。女帝猛地回头,却见林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待王彦章大步走进厅堂,林远才悠悠开口:
“钟小葵,漠北的消息要时刻告诉我。”
“是。”
“若是述里朵把持漠北朝政,或是耶律尧光继位,”
林远的目光转向王彦章,
“王将军,要随时准备好开战的可能。”
王彦章抱拳沉声道:
“殿下,若是岐国北击漠北,那秦国就要面临李嗣源的偷袭。我们,是要对付李嗣源吗?”
林远没有直接回答。又一道惊雷炸响,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被暴雨冲刷的庭院,开始对众人迅速吩咐战策。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静,仿佛早已将一切谋划妥当。
女帝看着他被闪电照亮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冲动行事——他早已将所有的可能都计算在内。
官道上尘土飞扬,军容整肃。
女帝一身银甲端坐马上,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两列骑兵护卫着辎重车队,伙夫们虽汗流浃背却秩序井然。
“女帝,岐王送来战报。”
传令兵疾驰而至,呈上军报。女帝展信细阅,眉头渐锁:
“漠北攻打银州,王兄已带兵阻拦半月有余。夏州那边态度不清,也是想坐山观虎斗。”
她沉吟片刻,下令道:
“拓跋氏在夏州根基已稳,先不要招惹,安抚为主。”
心中却暗忖:夏州,拓跋氏,小远说过,这个拓跋氏日后会建立一个名为西夏的国家。虽不强大,可也需注意。找个机会,灭了吧。
她忽然勒马回望,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怎么,他还不来吗?”
身旁的梵音天连忙回禀:
“秦王马上就来了。钟指挥使说了,秦王有件事情要办,很快。”
女帝轻咬朱唇,望向长安方向。军旗在风中翻卷,映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
…
洛阳郊外三十里处,汉白玉石马肃立道旁。
姬如雪与陆林轩隐在石像后,紧盯着前方石门。忽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二位,无需担忧,此地仅我一人,出来吧。”
姬如雪毅然现身,陆林轩只得紧随其后。
“二位来此处所为何事?”
守在石门前的巴尔沉声问道。姬如雪目光如冰:
“星云他,在里面吗?”
“天子就在里面。”
巴尔轻叹,
“二位若是来探望,在外面祭拜便可。”
姬如雪心头一紧,径直推开石门。巴尔并未阻拦,只是黯然侧身。
石室中央,一具半开的棺椁赫然在目。最刺眼的是,龙泉剑的剑柄正露在外面。
“星云!”
“师哥!”
二女扑到棺前,看清里面躺着的人后,如遭雷击。姬如雪颤抖着抚摸李星云冰冷的脸颊,泪水夺眶而出。陆林轩抓着李星云的手,嚎啕大哭。
巴尔不忍地别过脸:
“天子,终究是天子。只是,唉。”
他缓缓道出原委:
“那日在牢中,天子交给我一长生蛊,可让人假死。李嗣源吸干天子内力后,便与秦王离开,给了我下蛊的机会。谁料。”
巴尔声音哽咽,
“天子下葬后,李存礼竟将一漠北至宝交于我手。那铃铛可探测人生死,果不其然,响了。李存礼便将龙泉剑,刺入天子心脉。”
他摇着头,满脸痛惜:
“天子虽料到这一步,让在下以华阳针法护他。可行针过后,天子仍没有反应。哪怕以真气灌入体内,也。”
“这样很好。”
林远从阴影中走出,
“他恨天子这个身份。”
姬如雪看到他,牙关紧咬:
“你为什么要害星云?你们明明是兄弟,为什么!”
“天子没有朋友,更没有兄弟。”
“可他是李星云,不是什么天子!”
“我杀的是天子,不是李星云。”
姬如雪怒火中烧,猛地拔出龙泉剑,狠狠刺入林远胸口。巴尔大惊,却见林远竟不阻拦,任由剑锋穿透身躯。
“一命偿一命,姬如雪,我不欠你了。”
“可你死不了!你偿的什么命?你告诉我啊!”
姬如雪松开剑柄,踉跄后退。林远拔出龙泉剑,将剑柄递向她:
“不解气的话,再刺几剑。”
姬如雪泪眼模糊,犹豫不决。陆林轩突然冲来,夺过龙泉剑就要斩向林远脖颈。
“不可!”
巴尔双掌急握剑身,虎口顿时鲜血淋漓,
“秦王一死,天下无人可制李嗣源。陆姑娘,慎重!”
“你为什么要害师哥?为什么要和那个李嗣源联手!我恨你!我恨你!”
陆林轩泪如雨下。林远捂着伤口,在巴尔搀扶下一步步走出墓室。
“三千院,你怎的突然不恨李星云了?”
巴尔苦笑:
“为了,不良人。”
“好。”
林远推开他,扶着墙壁艰难前行。
“秦王,何不恢复伤口?”
林远没有回答,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姬如雪突然解下自己的佩剑,将那把雾霜剑狠狠的砸在地上,嗡鸣声中,林远强忍泪水,孤独地消失在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