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镇静”的效果,似乎在逐渐减弱。
或者说,我体内积累的“病灶”太多了,太强了。
即使服用了镇静剂,一些细微的、顽固的“模仿”行为,依然会不时出现。
比如,我会在倒水的时候,手腕突然以一种极其别扭的、矫揉造作的姿势翻转——那是薇薇在试图吸引那个男人注意时,习惯性的小动作。
比如,我会在整理衣物时,无意识地将一件黑色连衣裙反复折叠、展开,眼神流连——那是小雅记忆中,第一次与那个男人约会时穿的衣服。
更可怕的是幻觉。
有一次,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书房那扇紧闭的门缝下,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像是一缕灰色的、棉絮般的东西,极快地缩了回去。
我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房门。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吗?
还是……那个缺了一只眼睛的布偶,它里面的棉絮,真的在试图“逃”出来?
我不敢去想。
镇静剂带来的清醒时间越来越短,而随之而来的“戒断反应”却越来越明显。
当药效逐渐消退,那些被压抑的“病灶”会以加倍的疯狂反扑。
一次,在药效间隔期,一阵属于小雅的、撕心裂肺的思念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我。
那感觉如此强烈,几乎让我窒息。
我瘫倒在地,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喉咙里发出呜咽,一遍遍无声地呼喊着一个我从未见过、却无比熟悉的男人的名字。
那一刻,“林宴”几乎不存在了,只剩下一个名为“小雅”的痛苦灵魂,在这具身体里哀嚎。
我挣扎着爬向放在床头柜的银瓶,颤抖着拧开,将里面所剩不多的液体灌入口中。
冰冷的流体划过喉咙,像灭火器喷向燃烧的大脑。
那疯狂的思念浪潮,才缓缓退去,留下满地狼藉的疲惫和更深的恐惧。
我看着手中几乎空掉的银瓶,一种绝望感弥漫开来。
这东西快没了。
而苏晓,自从那晚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她留下的那句话,像悬在悬崖边的细线,我不知道它是否牢固,也不知道它最终会通向何方。
我是不是被放弃了?
就在我陷入最深沉的绝望时,一天清晨,我在家门口的地垫上,发现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信封。
没有署名,没有地址。
我的心猛地一提,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迅速将信封捡起,退回屋内。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我颤抖着撕开了信封。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小管用软木塞封住的、深蓝色的、如同星空般闪烁着细微光泽的粉末。
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眼神空洞如同人偶的年轻女孩,站在阳光下,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
她的右眼下方,有一颗和我位置、形状都极其相似的、淡褐色的痣。
照片背面,用打印机打着一行冰冷的小字:
“上一个‘自体储存’的收集者。‘门’在她体内打开了。小心,‘它们’想要的,不止是替代。”
而那一小管深蓝色粉末,是苏晓的:
“应急用。能强行‘关门’,但有代价。等我消息。”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女孩空洞的眼神,看着她眼角那颗与我同源的痣,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门”……打开了?
“它们”……想要的,不止是替代?
那是什么?吞噬?毁灭?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我捏着那管深蓝色的、仿佛蕴藏着星空的粉末,感觉它比那银瓶更加沉重,更加危险。
苏晓没有放弃我。
但她递过来的,似乎不是救命的绳索,而是一把……双刃剑。
而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握着那管粉末,像握着一枚注定会引爆的炸弹,缓缓滑坐在地。
寂静的公寓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仿佛从书房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玻璃罐相互碰撞的细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