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靠近地面的位置,门框的油漆似乎比其他地方磨损得更厉害一些。
不是正常的磕碰磨损,而是……一种反复摩擦留下的痕迹?隐约还有几道极浅的、平行的……抓痕?
颜色很深,几乎融进阴影里,如果不是我此刻精神高度紧张,几乎无法察觉。
储藏室?还是……那个发出嗡鸣声的源头?那个老陈鬼祟检查的地方?
“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小雅关切的声音把我从惊悸中拉回。她已经放下了逗猫棒,正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可能……有点闷。我再看看。”我的目光慌乱地在店内扫视,迫切地想找到那只黑猫墨影的踪迹。
它在哪儿?它是否也在某个角落这样“注视”着我?
最终,在一个靠窗的高层猫爬架顶端,我看到了它。
墨影蜷成一团,像一个优雅的黑色毛球,沐浴在透过玻璃窗洒下的阳光里。它闭着眼睛,似乎睡得正香,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慵懒模样。
然而,就在我的目光锁定它的瞬间——它闭着的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紧接着,那条悠闲摆动的尾巴尖,极其突兀地停顿了半秒钟。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接收到了信号,产生了瞬间的卡顿。
然后,一切恢复如常。它依旧睡着,尾巴依旧悠闲地摆动。仿佛刚才那微不可察的异动,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它知道!它知道我来了!它在装睡!
那瞬间的停顿,那眼皮的微颤,都是对我到来的确认!一种被无形丝线缠绕、被冰冷视线锁定的恐怖感,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甚至能想象,在那闭着的眼睑后面,那双冰冷的翡翠色竖瞳,正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惊恐的模样。
“抱……抱歉,”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下次再来看!”
我几乎是逃离了萌宠之家。推开门,冲进外面浑浊但至少“正常”的空气里,才敢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呛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却也暂时驱散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混杂着动物气息和无形恐怖的阴霾。
回到家,又是一轮疯狂的清洁仪式。
外套、口罩、手套被直接扔进消毒桶。冲澡,用滚烫的水流冲刷每一寸皮肤,仿佛要洗掉那无形的注视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店铺里的气味,我再次拿起洗鼻器,动作近乎粗暴。
夜晚,成了新的恐惧源头。
我蜷缩在冰冷的床上,消毒水的气味是唯一的慰藉。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我不敢睡。害怕那恐怖的拉扯感,害怕再次被塞进那个毛茸茸的牢笼,害怕面对墨影那双冰冷的眼睛,害怕变成阿福那样空洞的躯壳……
黑暗像一个耐心的猎人,无声地包围着。疲惫最终压垮了意志,意识无可挽回地沉沦……
坠落感再次袭来。熟悉的粘稠黑暗,熟悉的失重漩涡。
当意识再次着陆,爆炸性的感官洪流又一次将我吞没。浓烈的气味!嘈杂的声音!冰冷的触感!还有……拥挤的、毛茸茸的温热!
这一次,不是猫。身体的形态不同。更矮,四肢更短,耳朵耷拉着。是一只小狗!一只被关在靠里笼子里的小型犬!
恐慌瞬间淹没了我。
不!不要再来!我疯狂地挣扎,想控制这具身体,想发出声音,但只能换来小狗躯体无意义的扭动和一声声细弱无助的呜咽。本能再次占据上风,困倦感汹涌而来。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像冰冷的蛇,钻破了笼舍区的背景噪音,清晰地传入我(或者说这只小狗)异常敏锐的耳朵里。
“……这批‘容器’不稳定……”一个刻意压低的、属于年轻女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是小雅!
她似乎在打电话。声音来自笼子外面,靠近那扇厚重木门的方向。
“阿福的状态在恶化……反应越来越迟钝了……”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倾听对方的话,“……我知道时间紧……但强行推进风险太大……”
容器?阿福?恶化?强行推进?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昨夜看到的门框抓痕,阿福空洞的眼神和机械的抓挠……碎片化的线索在混乱的意识中猛烈碰撞!
“……那个目标……”小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但小狗的听力捕捉到了关键的两个字,“……她今天来了……对,就是那个有严重洁癖的女人……林宴……”
我的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意识深处炸开!目标?我是目标?!
巨大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所有挣扎。冰冷的寒意顺着小狗的脊椎蔓延开来。不是因为笼子的冰冷,而是因为这句低语中蕴含的、赤裸裸的恶意!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阿福的眼神不对……”小雅的声音带着一丝烦躁,“……放心,我会盯紧……‘墨影’确认过她的‘契合度’很高……不能让她脱离视线……嗯……‘母巢’的波动也在增强……时机快到了……好,明白……”
电话挂断了。
死寂。
只有小狗自身因为极度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细微的呜咽声在喉咙里滚动。
容器……目标……契合度……母巢……时机……
这些冰冷的词语在我(林宴)的意识里疯狂盘旋、组合,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蛛网。而我自己,就是网中心那只被盯上的猎物!
就在这时——
“嗒…嗒…嗒…”
那熟悉的、缓慢而机械的抓挠声,从我旁边不远处的笼子里传来。是阿福!
即使在通话中断后,它那空洞的、仿佛被设定好的动作,依旧在黑暗中持续着。像一座冰冷的、无声的墓碑,昭示着某种可怕的结局。
恐惧攫住了小狗的心脏,也攫住了我的灵魂。我想缩到角落,想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就在我试图挪动僵硬的小狗身躯时——
一股冰冷、沉重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猛地浇灌下来!
不是来自小雅的方向。也不是来自阿福。
来自……高处!
我控制着小狗僵硬的脖子,用尽所有勇气,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猫爬架的顶端阴影里。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墨影蹲踞在那里,像一个优雅的黑色幽灵。它没有看我旁边呜咽的小狗,它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无比地、冰冷地锁定了——我所在的这个小小的、颤抖的狗躯!
它看到了。
它听到了。
它知道是我。
那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审视,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确认。仿佛在说:目标已锁定,容器状态确认。
“呜……汪!”一声短促、恐惧到变调的狗叫,不受控制地从这具小小的躯体喉咙里挤出。
墨影的尾巴尖,在黑暗中,极其轻微地、优雅地摆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