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着,船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这次比刚才更猛,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陈铭“哎哟”一声,差点摔在地上,就听见前舱传来隐约的喧哗声,似乎有人在争吵。
他心里一紧:出事了?
“大人,要不要……”小捕快也慌了。
“别乱动!”陈铭按住他,强作镇定,“按原计划来,没信号不许出来。”话虽如此,他的手却死死攥住了舱门的把手,指节都泛白了。
他能想象出白晓玉此刻的样子——八成正叉着腰跟人吵架,说不定已经摸出了藏在袖管里的短刀;而林清砚,大概正站在旁边,手紧张地攥着账本,嘴上却努力帮腔,试图把场面圆回来。
这俩人,一个冲动,一个老实,偏偏凑在一起办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事。
又一阵浪头打来,船身倾斜得厉害,桌上的茶碗“哐当”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陈铭扶着墙,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捂住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这模样,哪像个指挥若定的千户?分明是个等着被救的废物。
可转念一想,白晓玉那丫头,总能在绝处想出点歪招。上回飞天一剑那么厉害,不还是被她用泻药治得服服帖帖?这次就算真遇着麻烦,她八成也能掏出点什么阴招,比如往海盗饭里撒辣椒粉,或者用林清砚的账本砸人脑袋。
这么一想,心里竟奇异地踏实了点。
他松开手,深吸了口气,虽然那口气吸得急了点,又差点吐出来。
“去,看看货舱的弟兄们都准备好了没。”他对小捕快说,声音依旧有点虚,却比刚才稳了些,“告诉他们,听白捕快的信号,别轻举妄动。”
小捕快应声跑了。陈铭走到窗边,撩开点窗帘往外看。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能看见那艘挂着“商船”旗号的大船,帆影在浪里忽明忽暗,像头蛰伏的巨兽。
他不知道白晓玉此刻是不是正在跟海盗斗嘴,也不知道林清砚有没有被吓到脸红。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着晕船,等那丫头的信号。
至于那些藏着的内应,那些可能下的毒药……
陈铭摸了摸怀里的巴豆粉,嘴角扯出点苦笑。
大不了,就一起吐呗。
“他娘的!哪个龟孙说船上只有十几个海盗?!”白晓玉被粗麻绳捆着胳膊,骂人的话像淬了火的刀子,劈头盖脸砸向对面那个满脸横肉的海盗头目。
眼前的“商船”甲板上,黑压压站着上百号人,个个手里拎着刀斧,腰间别着短铳,船舷两侧甚至架着两门黑黝黝的铁炮,炮口正对着他们借来的小破船。刚才那阵剧烈摇晃,哪是什么撞到东西,分明是对方用船锚狠狠剐了船底。
“少废话!”头目吐了口唾沫,三角眼斜睨着她,“你们这群官差,以为换身衣服就认得不出?要不是县吏提前报信,说有肥羊自投罗网,老子还懒得动这趟手。”
白晓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有内应!上回揪出两个小兵,竟没摸到这县吏的底细,看来这群海盗在官府里的根,比她想的还深。
“报信?你们跟那狗官不是第一次勾结了吧?”白晓玉故意拖长声音,眼角余光飞快扫过被押着的林清砚和十几个捕快,手指在背后悄悄比了个“收”的手势——放弃抵抗,先保命。
林清砚看懂了,悄悄往旁边的捕快身后缩了缩,账本早就被搜走,此刻双手被捆,脸白得像纸,却还是努力挺直腰板,装作镇定。
海盗头目被说中了痛处,脸上横肉跳了跳:“知道又怎样?到了老子的地盘,就得听老子的!”他挥挥手,“把他们押回老巢,仔细问问,看看这群官差到底憋着什么屁!”
船行半日,靠上一座荒僻的海岛。礁石嶙峋,崖壁上凿着黑漆漆的洞口,像野兽张开的嘴。被推搡着往洞里走时,陈铭的腿肚子一直在转筋——他晕船还没缓过来,又被这阵仗吓得头皮发麻,满脑子都是“严刑拷打”“抛尸喂鱼”的画面,连胃里的酸水都忘了吐。
山洞里弥漫着鱼腥和霉味,火把照亮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海盗把他们扔在地上,头目蹲在陈铭面前,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说吧,你们带了多少人?想怎么端老子的窝?”
陈铭张了张嘴,刚想求饶,就听见旁边一个瘦猴似的海盗怪笑起来:“头儿,别跟这废物废话。我看这女的倒是有股劲,不如先让弟兄们乐乐?”他的眼神黏在白晓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龌龊,“虽说瘦了点,像块搓衣板,可瞧着够烈,说不定比那些娇娘带劲。”
周围的海盗哄堂大笑,污言秽语像潮水般涌过来。
白晓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摸向袖口——那里缝着根细如发丝的钢丝,是她早备着的脱身家伙。她本想等入夜再动手,可这群杂碎的话,已经踩碎了她的底线。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钢丝时,突然有人喊:“住手!”
是陈铭。
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脸色依旧发白,声音却比刚才稳了些:“她是捕快,我才是头领。有什么冲我来,别动她。”
白晓玉愣了一下,偷偷抬眼瞥他——这废物平时躲在后面也就罢了,此刻居然敢站出来?她心里莫名一动,竟悄悄松开了攥着钢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