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咸和元年的秋天,王敦躺在病榻上,感觉自己这身子骨跟窗外的残荷似的,一阵风就能吹垮。但他毕竟是敢带兵冲进建康城把皇帝拉下马的主儿,就算咳得像台破风箱,也得把身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哪怕是瞎安排。
传我令,他喘着粗气对侍从说,让王应做武卫将军,王含当骠骑大将军。这话一出口,旁边伺候的侍女差点把痰盂扣地上。王应是他那宝贝养子,才二十出头,平时最大的本事是斗鸡时能精准算出哪只鸡会赢;王含更别提了,他这位亲哥哥当年跟着打仗,被敌军追得连帅印都扔了,最后躲在草垛里才捡回一条命。可王敦偏说:我这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谋士钱凤揣着一肚子心思进来了。这人平时总爱穿件紫袍,走路带风,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其实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别人家的地盘划到自己名下。他凑到床边,假惺惺地问:将军,您看这身后事......
王敦瞪着天花板,吐出三个方案,堪称临终三连上策,把兵权交回去,咱回武昌养老;中策,守着武昌不动,朝廷也奈何不了咱;下策......咳咳......就是趁我还有口气,打去建康!
钱凤眼睛突然亮得像两盏灯笼:将军英明!这下策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王敦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这是好主意?
钱凤却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您想啊,交兵权等于自投罗网,守武昌迟早被朝廷包饺子,只有打进建康,才能让小皇帝给咱磕头!得,这就叫歪理能把死人说活,王敦被他绕得晕头转向,居然点了点头。
俩人立马开始谋划,钱凤想出个馊主意:体恤将士为名,让京城的宿卫轮休,到时候趁他们人手少,一鼓作气冲进去!这招确实阴,可他忘了,京城还有个叫温峤的潜伏者。
温峤本来是王敦的左司马,天天被王敦当贴心秘书使唤。这人表面上对王敦毕恭毕敬,背地里早把叛军的动向记了满满三大本。有天他瞅准机会,对着王敦哭:将军啊,我老家在丹阳,父老乡亲都盼着我回去光耀门楣,您就让我去当丹阳尹吧,保证给您盯着朝廷的一举一动!
王敦正被病痛折磨得心烦,又觉得温峤平时,大手一挥就准了。温峤出了王府,马不停蹄地往建康跑,到了皇宫就跪下:陛下!王敦要反!钱凤那小子正调包京城守军呢!
晋明帝吓得差点从龙椅上滑下来,赶紧召集大臣商量。这边刚把防御部署好,那边王敦听说温峤,气得把床头的药罐子都砸了,挣扎着下令:起兵!老子就是爬,也要爬进建康城!
出兵前,王敦想起自己这辈子信卦象,就让人把神算郭璞请来。郭璞掐指一算,眉头紧锁:将军,此去必败,不如在家养病。王敦脸一沉:你再算算,我能活多久?郭璞叹口气:若起兵,活不过今冬;若不动,能活几年。王敦彻底怒了:那你算算自己能活多久?郭璞淡定地说:就在今日。得,这神算算是把自己算进了鬼门关,当天就被推出去斩了。
叛军由王含带队,五万兵马浩浩荡荡开到江宁南岸。这家伙站在船头,看见建康城就哆嗦,指挥士兵时声音比蚊子还小:都......都给我稳住,别......别让人看出咱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