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终于从剧痛和懵逼中缓过神来。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正紧紧贴着冰凉粗糙的地面,一股混杂着尘土和青苔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耳朵。
“天哪,赵虎被抓了?”
“这女警察也太厉害了吧!一招就给撂倒了!”
“活该!让他再嚣张!这下碰到硬茬了!”
那些声音,有惊讶,有解气,有幸灾乐祸。每一句,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奋力地想要抬头,想要挣扎,想要放几句狠话挽回颜面。可背上那只膝盖,像一座山一样沉,压得他动弹不得。手腕上的手铐,每一次扭动,都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就在这时,陈玄那副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的腔调,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她是你命里的克星。”
“……一个能把你治得服服帖帖,让你从此之后看见她就腿软的女人。”
克星……
治得服服帖帖……
赵虎趴在地上,身体僵住了。
他想笑,想嘲笑这荒诞的巧合,可脸上的肌肉却怎么也扯不动。他只觉得一股荒谬到极点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女警将赵虎从地上拎了起来,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她扫了一眼那群噤若寒蝉的小混混,冷冷地命令道:“都跟我回所里一趟,做笔录。”
黄毛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耷拉着脑袋,像一群斗败的公鸡,乖乖地跟在后面。
从街角到派出所,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路。
这段路,赵虎却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被一个比他矮、比他瘦的女人反剪着双手,像押解犯人一样走在街上。两旁,是无数道熟悉或陌生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畏惧,取而代之的,是好奇,是看戏,是赤裸裸的嘲笑。
他的脸,火辣辣地烧着,比被人狠狠扇了几十个耳光还要难受。
到了派出所,女警直接把他推进了审讯室,按在一张冰冷的铁椅子上。
她没有立刻开始审问,而是先去倒了杯水,递给那个跟着过来、惊魂未定的姑娘,柔声安抚了几句,让她把事情经过写下来。
然后,她才回到审讯室,在赵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拿出纸笔,打开了桌上的台灯。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让她那张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显得冷峻。
“姓名。”她开口,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赵虎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这是他最后的抵抗。
女警也没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哒…哒…哒…”
单调的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赵虎的心上,让他越来越烦躁。
他终于忍不住,猛地转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老子认栽了!要关要罚,给个痛快话!”
女警停止了敲击,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赵虎”两个字。
“看来你还是不清醒。”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怒火,“寻衅滋事,威胁恐吓,妨碍公务。赵虎,你以前在清泉镇怎么横行霸道,我不管。但从今天起,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守规矩。”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这个镇子在变好,所有人都盼着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这种靠拳头说话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要么,就学着做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要么,就等着把牢底坐穿。”
赵虎愣住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情况,他以为她会骂他,会教训他,会用更强硬的手段来对付他。
可他没想到,她会跟他说这些。
她不是在审问一个犯人,更像一个老师,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学生。
他看着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她。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因为说话而微微开合的嘴唇,看着她额角因为刚才的搏斗而渗出的、细密的汗珠。
他心里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不知为何,忽然就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的情绪。
那不是恨,也不是怕。
是一种……心烦意乱的悸动。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女警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准备继续进行思想教育,却见对面的男人,那个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的混混头子,忽然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良久,赵虎喉结滚动了一下,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干涩的嗓音,问出了一个让整个场面都瞬间跑偏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