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处理池的污水还在翻涌，暗红色的泡沫顺着池壁不断溢出，黏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颗悬浮在池中央的肉瘤此刻膨胀到了两米多高，表面的血管如蚯蚓般疯狂扭动，数十张人脸嵌在肉壁上，五官扭曲变形，眼球突出，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
老环卫工王建国的手在颤抖，粗糙的掌心布满冷汗，却把扫把握得更紧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其中一张人脸是昨天在街角卖早点的张婶——那个总是笑着多给他加一勺咸菜的女人，此刻却在肉瘤里痛苦挣扎。“他们在里面……他们还活着……”王建国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后退半步，小李和小张也挺直了腰板，三人的金色光晕在污秽能量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可《孟子》的吟诵声却愈发响亮：“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兜帽虚影在肉瘤上方盘旋，发出刺耳的尖笑，那笑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人耳膜生疼：“看啊，玄明！这就是你拼尽全力要守护的‘文明’！连死亡都不得安宁，灵魂被当成养料，永世不得解脱！现在，只要你抬手毁掉我，就能拯救千万人——可你敢吗？你敢亲手杀死这几十个无辜者吗？来啊，做出你的选择！”
污秽能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暗红色物质沿着管壁快速蔓延，所过之处，混凝土墙壁被腐蚀出深深的沟壑，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剧烈震动，头顶的管道不断落下碎石。陆明站在原地，白色的灵能结界已经被污秽能量染成了淡红色，体内的仙元奔腾不息，几乎要冲破经脉，可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前世万年修行，他从一个卑微的杂役弟子，一步步登上仙尊之位，见过太多生死抉择。修仙者讲究斩断因果，太上忘情，唯有抛却世俗羁绊，才能突破境界，求得超脱。若依仙道常理，此刻最“正确”的做法，便是以雷霆手段摧毁肉瘤——牺牲数十人，保全千万生灵，这是无数修仙者都会选择的“最优解”，甚至会被奉为“大义”。
可是……
陆明的目光扫过王建国三人。这三个普通的环卫工，没有灵能，没有法器，甚至不知道自己激发的是浩然正气，却愿意在最危险的地方，用圣贤书筑起一道防线；他的目光落在肉瘤的人脸上，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被困在污秽之中，却还在无声地求救；他想起龙组成立时，自己在国旗前许下的誓言——“以我之躯，护我华夏；以我之魂，守我文明”；想起赵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指挥中心里一次次说“再等等，再给陆明一点时间”；想起和谐医院里，陈锋为了保护感染者，失去了最要好的队友；想起全国各地的佛寺道观里，那些普通信众，双手合十，虔诚地为素不相识的人祈福……
如果为了“大义”，就能轻易牺牲少数人，那么所谓的“文明”，和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的虚影，又有什么区别？
这条路，不能那么走。
“你说得对，”陆明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清晰地穿透了虚影的尖啸，在震动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我不能杀他们。”
虚影的笑声戛然而止，兜帽下的漆黑瞬间凝固，似乎没想到陆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陆明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缕金色的仙光，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也不能放过你。”
话音未落，陆明周身突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仙光！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耀眼，像是将整个星空都装进了地下处理池，瞬间将黑暗驱散，将污秽能量逼退！暗红色物质在仙光的照射下，发出“滋滋”的惨叫，像冰雪遇到烈日，迅速消融。
“你疯了？！”虚影第一次露出惊惶，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你在兵解仙元？！为了这些蝼蚁，你要自毁道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万年修行，一朝尽毁！你会从金丹巅峰跌落，甚至可能变成一个连灵能都无法调动的废人！”
王建国三人虽然不懂“兵解仙元”是什么意思，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陆明的气息在快速减弱，那道照亮整个空间的仙光，其实是用他的生命力在燃烧！“小伙子，你别做傻事啊！”王建国急得大喊，想冲过去阻止，却被仙光挡住，“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
陆明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在仙光中开始变得透明，像水汽一样，随时可能消散。精纯无比的仙元力不再受他控制，如江河决堤般从他体内涌出，却没有化作攻击的洪流，而是在空中分裂，变成亿万道细密的金色丝线，每一道丝线都带着温和的力量，精准地刺入肉瘤的每一个角落！
这不是毁灭，而是净化！
每一道金丝都缠绕上一个被囚禁的灵魂，像一双温柔的手，小心翼翼地剥离附着在灵魂上的污秽。暗红色物质在金丝的包裹下，一点点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肉瘤剧烈地搏动、收缩，表面的血管一根根断裂，发出不甘的嘶鸣，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毁灭哀嚎。
“不！不可能！这是帝君级的净化手段！你明明还没有恢复巅峰修为，怎么可能做到！”虚影疯狂地扭曲着，试图调动污秽能量阻止金丝，可在纯粹的仙元面前，它的力量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刚靠近金丝，就被瞬间撕碎。
陆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身体开始微微晃动。兵解仙元，不是简单地释放力量，而是将自己苦修而来的道基，一点点粉碎、燃烧，将仙元转化为最纯净的净化之力。这种痛苦，远超凌迟，每一秒，都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切割他的经脉，撕裂他的灵魂。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砸在地面上，瞬间被仙光蒸发。
“我确实还没恢复巅峰。”陆明的声音因痛苦而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屈的决绝，“但守护的意志，从来不需要用修为来衡量。”
他猛地加大仙元输出，更多的金丝从他体内涌出，像一张巨大的金色网，将整个肉瘤包裹。肉瘤表面的人脸开始变得清晰，痛苦的表情渐渐缓解，有几个人脸甚至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感受到了金丝的温暖。
虚影看着这一切，彻底陷入了疯狂。它突然冲向陆明，试图用自身的污秽能量，与陆明同归于尽：“既然我毁不掉你的文明，那我就毁掉你！没有你，这个世界早晚是我的！”
“休想！”王建国突然大喊一声，和小李、小张一起，将周身的金光全部汇聚起来，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柱，狠狠撞向虚影！虽然这道光柱在虚影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却还是逼得虚影停顿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陆明抓住了机会。他将最后一丝仙元注入金丝，金色的网突然收紧，发出耀眼的光芒！肉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停止了搏动，表面的血管全部断裂，暗红色物质被金丝彻底剥离，化作漫天黑色的雾气，消散无踪。
就在陆明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地面上，异变突生。
原本笼罩在帝都上空的金色愿力云霞，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开始剧烈旋转。云霞越转越快，最终化作一道直径数十米的巨大光柱，如天神的长矛，直冲而下，穿透层层地基，避开所有管道和障碍，精准地注入地下处理池，落在陆明身上！
“是陆顾问！他在引导愿力！”指挥中心里，监测员盯着屏幕上的能量波动图，激动得大喊起来。屏幕上，代表愿力的金色线条，正以惊人的速度涌向帝都地下，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能量洪流。
赵建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抓起加密通讯器，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通知所有单位！全力配合陆明！佛寺道观加大诵经力度，龙组所有成员，无论身在何处，立即盘膝打坐，将自身灵力注入灵网，支援陆明！快！”
通讯器那头传来整齐的应答声，紧接着，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代表灵力的蓝色线条，开始与金色的愿力线条汇合，一起涌向地下。
全国各地，无数寺庙里，僧侣们加快了诵经的节奏，木鱼声、钟声交织在一起，袅袅香火化作更浓郁的愿力，顺着灵网飘向帝都；青城山、武当山的道士们，取出珍藏的灵石，放在身前，引导着体内的真气，融入愿力洪流；偏远小镇的土地庙前，村民们自发地跪下，双手合十，嘴里念着朴素的祈福语，哪怕他们的愿力微弱，也依然坚定地汇入洪流。
龙组基地里，陈锋在病房中挣扎着坐起。他的手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伤口还在渗血，却还是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将体内仅存的灵能，一点点注入灵网。护士想阻止他，却被他摇头拒绝：“老陆在
实验室里，林婉清放下手中的试管，摘下手套，快步走到窗边，盘膝坐下。她是龙组的科研人员，灵能修为不高，却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灵能汇入灵网，嘴里轻声念着：“陆明，你一定要撑住。”
就连在办公室里整理报告的王胖子，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关上电脑，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嘿嘿一笑：“老陆，你可别玩脱了啊，你还欠我三顿火锅呢，要是你出事了，谁请我吃？”说着，他也将体内的灵能注入灵网。
从繁华的都市到偏远的乡村，从修行者到普通人，从老人到小孩，此刻，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地下的那个身影，传递着力量。万家灯火，万众一心，一道跨越山河的能量洪流，正朝着帝都地下汇聚。
地下处理池内，当金色的愿力光柱落在陆明身上时，他几乎要崩散的身体突然一震。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涌入体内，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补充着他消耗的仙元。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晃动的身体也稳定下来。
“多谢……”陆明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感激。他没有浪费这来之不易的力量，立即引导着愿力，融入金丝。金色的丝线瞬间变得更加粗壮，净化速度陡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