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的警报声如同濒死巨兽的哀鸣,尖锐地刺破弥漫在指挥中心的硝烟味,将刚刚平息的战火余温彻底冻结在冰冷的金属墙壁间。全息星图悬浮在大厅中央,原本用于标记友军航线的蓝色光点已稀疏得近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成片密集的红点——那些红点并非常规舰队的坐标,更像是某种活体生物的脉动,正以违背物理定律的恐怖速度吞噬着广袤星空。它们所过之处,连恒星散发的灼热光芒都仿佛被抽走了温度,逐渐黯淡成死寂的灰白色,仿佛整片宇宙都在被某种无形力量抽干生机。
而在这片死亡红潮的中央,一颗堪比小行星的巨眼正缓缓转动。它并非血肉构成,表层覆盖着暗紫色的晶体状物质,无数细小的光斑在晶体缝隙间流动,像是凝固的星河。巨眼的瞳孔是纯粹的漆黑,没有任何反光,却透着能穿透一切的冰冷视线——那视线仿佛无视了舰队的能量护盾,无视了金属舰体的阻隔,甚至穿透了时空的层层壁垒,直接落在指挥中心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被那目光触及的瞬间,士兵们下意识地攥紧武器,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滞涩,仿佛灵魂正被某种古老存在审视。
“深渊之眼......”龙帝瘫坐在指挥台旁的废墟中,破损的战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他抬起布满伤痕的手,指向星图上那个令人窒息的庞然大物,嘴角扯出一抹嘶哑的笑声,笑声里满是绝望与释然交织的复杂情绪,“我守了这个时空三百年,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它们......”
陆明站在星图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控制台边缘。他曾无数次在历史残卷与时空碎片中见过“深渊”的记载,却从未想过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直面其核心存在。深渊之眼——这不再是收割者那样遵循程序的自律兵器,也不是异星文明发动的星际战争,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恐怖。它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为了颠覆现有宇宙的规则,就像癌细胞之于生命体,从根源上瓦解一切秩序。
“报告!通讯完全中断!”技术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屏幕上却不断弹出红色的错误代码,“不仅是太阳系范围内的信号,整个银河系的通讯频段都在消失——就像被某种力量彻底屏蔽了!”
培养槽中的启明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原本稳定的能量波动变得剧烈起伏。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破碎的玻璃碴,艰难地传入陆明的脑海:“快......离开这里......它们的目标......不是单一时空......是所有......所有存在的文明......”
话音未落,培养槽的玻璃壁突然布满裂纹,蓝色的营养液顺着裂缝渗出,启明的光影在其中剧烈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基地外的警报声比指挥中心更加刺耳,陆明带着众人冲出指挥室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天空正在发生恐怖的异变。原本因战火染成暗红色的天幕,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边缘并非整齐的断口,而是不断蠕动的暗紫色褶皱,如同活物的皮肤。更令人恐惧的是,裂缝后方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那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影子在蠕动,透着令人心悸的恶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怪物从中爬出。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吸入一口都能感觉到喉咙火烧火燎的疼痛。脚下的大地传来沉闷的低频震动,像是有巨兽在地表之下苏醒,一道道狰狞的裂缝顺着地面蔓延,基地的金属地板被撕裂,露出下方闪烁着电火花的线路。远处的防御塔在震动中倾斜,能量护盾如同破碎的肥皂泡般消散,塔身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埃。
“空间结构正在瓦解!”龙脉专家扶着墙壁,脸色惨白如纸,他手中的龙脉检测仪屏幕上,代表空间稳定性的数值正在疯狂下降,红色警报灯闪烁不停,“它们不是在入侵——入侵至少还会留下现实的痕迹,而它们是在......直接吞噬现实本身!”
陆明快步走向基地的时空信标室,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时空信标是他们回归原本时空的唯一希望,若是信标失效,他们将彻底被困在这个走向毁灭的时空。然而,当他来到信标室时,眼前的景象让心彻底沉入谷底——银白色的信标装置表面布满了暗紫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有生命般缓慢蠕动,原本应该发出稳定蓝光的信标核心,此刻只剩下微弱的闪烁。他尝试启动信标,却发现无论输入多少能量,信标发出的时空信号都会在触及大气层的瞬间被吞噬,如同投入黑暗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回归通道被封锁了。”陆明转过身,声音平静却带着沉重的无力感,“我们被困在这个末日时空了。”
副官攥紧了腰间的配枪,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那我们怎么办?坐在这里等被深渊吞噬吗?”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时,龙帝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剥离异星意识的过程让他损耗了大量体力,此刻脸色苍白如纸,连站立都需要扶着墙壁支撑,但他眼中却恢复了久违的清明,不再有之前的疯狂与偏执。“还有一个办法。”他看向基地深处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力量,“基地最底层的密室里,保存着时空锚点......以我体内的龙脉之力,或许能启动它......”
在龙帝的指引下,陆明带着启明的培养槽、副官与龙脉专家,沿着破损的通道向基地底层前进。沿途的景象越发惨烈,倒塌的墙体堵住了大半道路,士兵的遗体与破碎的武器散落各处,偶尔还能看到被暗紫色能量侵蚀的残骸——那些残骸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化作一团团扭曲的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终于抵达底层密室时,众人被眼前的装置震撼——时空锚点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球形装置,表层覆盖着复杂的金色纹路,核心位置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蓝色晶石,晶石周围环绕着三道环形轨道,轨道上漂浮着细小的光点,像是浓缩的星河。但此刻,这尖端科技结晶却显得破败不堪:金色纹路多处断裂,蓝色晶石布满裂纹,核心控制台的屏幕上,暗红色的警告灯疯狂闪烁,不断跳出行“能量不足”“结构损伤87%”“时空定位失效”的提示。
龙帝走到控制台前,手指抚过冰冷的屏幕,苦笑着摇头:“当年为了抵御异星文明,我抽调了锚点的大半能量......现在就算强行启动,也无法精准定位时空坐标,只会把我们抛向随机的时空乱流。”
“随机也比留在这里等死好。”副官急切地说道,话音刚落,整个密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岩石碎屑不断掉落。众人看向监控画面,只见基地外的山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不是崩塌,而是像被橡皮擦抹去的素描般,从山脚开始逐渐化作无数细小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天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那些蠕动的黑暗中,开始滴落粘稠的暗紫色液体,液体落在地面上,瞬间腐蚀出深不见底的孔洞,连金属都能被轻易融化。
深渊的侵蚀正在加速,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明走到控制台前,目光扫过屏幕上的警告信息,最终落在龙帝身上,语气果断:“启动装置。就算是随机时空,我们也还有机会活下去——留在这里,只会变成深渊的养料。”
龙帝看着陆明坚定的眼神,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走到时空锚点旁,闭上双眼,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记。随着他的动作,体内的龙脉之力缓缓溢出,化作淡金色的光芒,注入锚点的核心晶石中。原本黯淡的晶石逐渐亮起微弱的蓝光,环形轨道开始缓慢转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当龙帝将最后的龙脉之力注入控制台时,时空锚点突然发出垂死般的轰鸣,蓝色的光芒瞬间暴涨,照亮了整个密室。整个空间在剧烈的震动中开始扭曲,墙壁像是融化的蜡烛般向下滴落,地面变得柔软如泥,众人只能紧紧抓住身边的固定物,才能勉强保持平衡。装置核心因能量过载迸发出刺眼的强光,那光芒带着撕裂时空的力量,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让他们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抓紧!时空通道马上就要打开了!”龙帝嘶吼着按下控制台上的最终按钮,他的声音在剧烈的轰鸣中显得格外沙哑,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强行催动受损的时空锚点,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反噬。
下一秒,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包裹住众人。陆明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投入了滚筒洗衣机,无数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拉扯着他,骨骼发出“咯吱”的响声,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他试图维持意识清醒,却发现思维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无法凝聚成完整的念头。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时刻,他下意识地睁开眼,透过强光与扭曲的空间,隐约看到基地外的天空中,深渊之眼的瞳孔微微收缩,那原本冰冷的注视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好奇?
那眼神让陆明心头一寒——一个能够吞噬时空的恐怖存在,竟然会对他们产生“好奇”,这背后隐藏的含义,比直接的敌意更加令人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当震荡终于平息时,陆明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无尽的灰白,仿佛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状态。时空锚点在他们身后化作零星的火花,蓝色的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彻底熄灭,只留下一堆破碎的金属残骸。
“这里是......哪里?”副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他试图挥动四肢,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只能在虚空中缓慢漂浮,“时空缝隙吗?”
龙帝虚弱地摇了摇头,他靠在一块破碎的金属残骸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比时空缝隙更糟......我们现在处于现实结构的夹层中——这里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地带,没有稳定的时空规则,也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里长期存活。”
启明的培养槽漂浮在陆明身边,此刻的启明已经无法传递完整的意念,只能通过微弱的蓝光闪烁传递情绪——那不规则的闪烁,显然代表着不安与焦虑。
就在这时,这片死寂的灰白中突然泛起一圈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涟漪逐渐扩大,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涟漪中缓缓浮现——星语者手持那根刻满古老纹路的木杖,白色的长袍在虚空中轻轻飘动,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连眼中的星光都显得格外黯淡。
“你们惹上了大麻烦。”星语者的目光直接落在陆明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深渊之眼是连‘观察者’都不愿触及的存在,你们不该主动吸引它的注意。”
“观察者?”陆明心中一动,他之前曾从启明的记忆碎片中听过这个称号,似乎是超越时空的高等存在,“你也是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