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坡的六月,日头刚过晌午就变得格外烈,晒得田埂上的土块都泛着白,唯有坡下那片玉米地透着鲜活——青绿色的苞叶层层包裹着饱满的玉米棒,风一吹,叶子哗啦作响,像是在跟路过的人打招呼。春花挎着竹篮站在玉米地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却顾不上擦,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些垂着的玉米棒,嘴角早咧开了笑。
“这‘三秒种’的甜玉米,果然没让人失望。”她伸手拨开一棵玉米的苞叶,露出里面紧密排列的玉米粒,金黄金黄的,还泛着油亮的光,凑近闻闻,一股清甜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比去年的颗粒还饱满,看着就像裹了层蜜。”
这“三秒种”甜玉米是合作社去年才试种的品种,名字是三秒起的——当初播种时,三秒说“这玉米长得快,种下后三个月就能收,跟‘三秒’似的”,大伙听着觉得顺口,就这么叫开了。开春时,春花特意跟合作社申请,在自家地头种了半亩,就盼着夏天能收获,试试做奶奶传下来的玉米粑。
此刻,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玉米棒从茎秆上掰下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它们。每个玉米棒都沉甸甸的,握在手里能感觉到玉米粒的紧实,掰了没一会儿,竹篮就满了大半。“够了够了,这些磨成浆,能做不少粑。”春花拍了拍玉米棒上的碎叶,挎着竹篮往家走,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回到家,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大片阴凉,春花把玉米棒倒在青石板上,先仔细挑拣了一遍——把有虫眼、颗粒不匀的都挑出来,留着自己煮着吃,剩下的全是颗粒饱满、色泽鲜亮的好玉米。她端来一盆清水,将玉米棒挨个洗干净,苞叶和玉米须也没扔,苞叶留着以后垫蒸笼,玉米须则晾在屋檐下,奶奶说“玉米须煮水喝能去火气”。
洗好的玉米棒堆在案板上,像座小小的金山。春花找出奶奶留下的旧石磨,这石磨是青石头做的,边缘都磨得光滑了,是奶奶年轻时常用的家什。她先把玉米棒上的粒剥下来,手指在玉米粒间穿梭,很快,案板上就堆起了金黄的玉米粒。剥完最后一个玉米棒,春花的手指被玉米皮划得有些发红,她却毫不在意,搓了搓手,开始往石磨里添玉米粒。
“磨浆得慢慢来,急了磨不细。”春花想起奶奶以前说的话,双手握住磨杆,慢慢推动石磨。石磨“吱呀吱呀”地转起来,细腻的玉米浆顺着磨盘边缘往下流,滴进可看着陶盆里的玉米浆越来越多,清甜的香气渐渐散开来,她就觉得浑身都有了劲。
磨完最后一把玉米粒,陶盆里已经装了大半盆玉米浆,乳白中透着金黄,像融化的黄油。春花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玉米浆细腻得没有一点颗粒,她满意地笑了:“这样蒸出来的粑,肯定软乎乎的。”
接下来是发酵。春花按照奶奶的法子,在玉米浆里加了一小勺白糖,又兑了些温水,搅拌均匀后,用干净的纱布盖在陶盆上,再把陶盆放在灶台上——灶台上还留着做饭的余温,最适合发酵。“得等两小时,让浆发起来,这样粑才会甜,还能拉出丝。”春花在心里记着时间,又去院子里收拾刚才剥下来的苞叶。
她把苞叶洗干净,铺在阴凉处晾干,然后剪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等会儿蒸玉米粑时,就用这些苞叶垫在蒸笼里,既防粘,还能添点苞叶的清香。收拾完苞叶,春花又去菜园里摘了些辣椒和茄子,晚上就用这些菜做下饭菜,配着刚蒸好的玉米粑,想想都觉得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发酵的时间。春花揭开纱布,一股更浓的甜香扑面而来,陶盆里的玉米浆已经发得满满一盆,表面还起了些小小的气泡。她用勺子舀起一点,玉米浆黏稠得能拉出丝,她尝了尝,甜丝丝的,带着玉米本身的清香,比直接吃玉米粒还甜。“成了!”春花高兴地喊了一声,赶紧把蒸笼架在灶上。
她先在蒸笼里铺好剪好的苞叶,然后用勺子把玉米浆舀进去,倒在苞叶上,每个都倒得大小均匀,像一个个小小的金元宝。倒满一蒸笼,春花盖上盖子,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很快,蒸笼里就冒出了白色的蒸汽,甜香随着蒸汽漫了出来,先是飘满了厨房,接着又漫出院子,飘到了半条街上。
住在隔壁的王二婶正在院子里纳鞋底,闻到香味,忍不住朝春花家喊:“春花,你家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春花在厨房里应着:“二婶,我做玉米粑呢,等会儿蒸好了,给您送几个尝尝!”
“好嘞!”王二婶的声音里满是欢喜,“我就说这香味不一般,原来是玉米粑,听着就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