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脸色难看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久久沉默。他是一名老医务工作者,内心深处,他何尝没有怀疑?王嫣然提出的疑点,陈墨那异常冷静和坚持的态度,孙小军看似完美却经不起深究的证词……这些都像一根根刺,扎在他的职业良知上。
但是,现实的压力是残酷的。副院长的暗示,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级别的“关切”,家属日益激烈的情绪,社会舆论的虎视眈眈……所有这些,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束缚。他深知,如果自己坚持深入调查,很可能不仅查不出真相,反而会引火烧身,甚至影响到自己的前途。而如果按照上面的意思“快刀斩乱麻”,虽然可能冤枉了一个年轻人,但却能最快地平息事端,符合“大局”利益。
良心与前途,真相与稳定,在他心中激烈地搏斗着。
这时,孙小军又“恰逢其时”地敲门进来,汇报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汇报完后,他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赵处长,我刚才好像看到王嫣然医生又去找那个患者家属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唉,她这样频繁接触家属,会不会反而激化矛盾啊?现在稳定才是第一位的。”
这话,更像是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在了赵启明最敏感的神经上。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让孙小军出去。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赵启明一人。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内心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深深的自我厌恶。他知道,自己很可能要做出一个违背职业操守和良心的决定了。
在随后的一次调查组内部会议上,赵启明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当有组员提出,药渣的全面成分分析报告还没出来,是否再等等时,赵启明沉吟了一下,说道:
“药检固然重要,但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链,已经比较充分了。孙小军医生的目击证词,李梦瑶护士证词中关于当时情况混乱、核对时间可能不充分的描述,以及陈墨本人无法提供自己进行了严格核对的有力反证……这些,都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他顿了顿,避开组员们探究的目光,继续说道:“医院的声誉,患者的治疗,都等不起。我们要敢于依据现有证据做出判断。我认为,可以初步形成结论了——陈墨在该事件中,存在用药前核对不仔细的重大过失,是导致患者严重过敏反应的主要原因。至于赔偿和后续处理,交由医院和家属协商。”
这番话,几乎是为陈墨的事件定性了。虽然还差最后的药检报告和一纸正式文件,但调查的风向,已经彻底偏转。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所有人都明白,陈墨成了那个被“断”掉的“腕”,成了平息这场风波的牺牲品。
当陈墨从王嫣然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陪着父母在出租屋里吃饭。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他感到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权力的阴影,如此沉重,如此不讲道理。它甚至不需要直接露面,只需要几句暗示,一番“大局为重”的说辞,就能将真相和公平轻易碾碎。
他看着父母担忧而茫然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难道,就这样认输了吗?
难道,就要背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断送掉自己视若生命的医者生涯吗?
不!绝不!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就算面对的是无形的铜墙铁壁,他也绝不放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最后的希望——那份尚未出炉的、关乎生死存亡的药渣检测报告。他必须在那份报告被“处理”掉之前,找到那个能扭转一切的铁证!这场战斗,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