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的清晨,李泽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水利站的老周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破了洞的帆布包:“李乡长,不好了!一期水渠塌了三段,冲毁了李家坳五亩刚种上的土豆苗!”
李泽岚顾不上穿外套,抓起军绿色大衣就往外跑。赶到李家坳时,水渠边已经围满了老乡,王大爷正蹲在被冲毁的田埂上抹眼泪,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刚种下去三天的苗,全没了……这水渠要是再不修,今年的收成就完了!”
李泽岚蹲下去,手指抠了抠塌掉的渠壁,混凝土块“哗啦”一声碎成渣,里面的钢筋细得像铁丝,还锈迹斑斑。他心里一沉——一期水渠是2006年修的,当时王乡长还拿着“全县优质工程”的奖状在党委会上炫耀,现在看来,那奖状根本就是用钱买来的。
“老周,查清楚原因了吗?”李泽岚站起身,寒风刮得脸颊生疼。
老周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铁锤,敲了敲没塌的渠壁,混凝土块应声而落:“是质量问题!混凝土标号不够,钢筋也不达标,去年冬天冻了一冬,开春化雪一泡,就撑不住了。2006年修的时候我就跟王乡长说过,他说‘能省就省,验收能过就行’,我……”
“别说了。”李泽岚打断他,目光落在远处的二期水渠上——那里只修了半截渠沟,积雪还没化,像条废弃的土沟,“先统计老乡的损失,乡里先垫钱补种苗。另外,马上联系县质监站,请专家来做检测,出份正式报告。”
正说着,赵书记的军绿色吉普车“嘎吱”停在田埂上。他跳下车,手里攥着份文件,脸上满是怒气:“泽岚,你看这个!县水利局的存档资料,一期水渠要求用c30混凝土、Φ12钢筋,实际用的是c15混凝土、Φ8钢筋,这就是豆腐渣工程!王乡长当时肯定给了验收的人好处!”
李泽岚接过文件,验收记录上“合格”两个字刺得人眼睛疼。他想起王乡长办公室里那辆崭新的桑塔纳——购车日期正是一期水渠验收后的第三天,当时王乡长说“是朋友送的”,现在看来,那车根本就是用老乡的血汗钱买的。
当天下午,县质监站的专家就来了。他们拿着仪器在水渠上取了样,还拍了不少照片。专家们看完后,摇着头对李泽岚和赵书记说:“一期水渠得全拆了重浇,二期水渠只修了一半,也得返工,保守估计,返工费至少30万。”
30万,对财政紧张的青石乡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李泽岚皱了皱眉:“能不能想办法让施工队承担一部分?毕竟是他们偷工减料导致的问题。”
“施工队是王乡长找的,叫‘宜都水利工程公司’,我查了,根本没资质,是刘胖子临时凑的班子。”赵书记掏出烟盒,抽出两支烟,“刘胖子跟张建国是拜把子兄弟,去年冬天二期工程停工后,他还天天来乡里要10万尾款,说王乡长答应的。”
“尾款?他没资格要!”李泽岚的语气冷了下来,“明天把他叫到乡里来,拿着检测报告跟他谈,要么返工,要么赔偿损失,二选一。”
第二天一早,刘胖子就挺着大肚子来了。他一进门就喊:“赵书记、李乡长,是不是要付尾款啊?我跟你们说,这钱可不能再拖了,我还等着给工人发工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