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由“宏远建设”提交的《关于加快城南地块规划调整的申请函》，落款时间为七月十八日下午五点四十二分，接收单位为市国土局综合审批科。
附件中有两张图纸，其中一张角落处，手写标注了一串数字。
他又一次输入那串银行账号。
匹配。
同一串数字，出现在申请函附件图纸上，作为“项目预付款参考号”。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套闭环操作：
企业先通过关系递交申请，丁义珍在正式流程外伪造审批签字，
土地变更落地后，境外资金到账，完成利益输送。
而那张夹在礼品中的纸条，极可能是某个经手人留下的线索，
或许是经办会计，
或许是设计院人员，
甚至可能是丁义珍自己的秘书，在察觉风声不对后悄悄埋下的伏笔。
他重新坐定，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盯着屏幕分屏显示的两组数据：
一边是银行流水图谱，另一边是审批文件对比图。
两条原本毫无关联的线索，如今在时间节点、数字编码和利益链条上形成了交叉指向。
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秘书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报告。
“技术科刚送来的初步分析，那个账户除了这笔八十七万的汇款，
过去半年还有六次小额转入，每次都在五万左右，来源均为不同个体户名义，但收款方开户行一致。”
他接过报告快速浏览。
这些个体户名字陌生，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其中有三人曾在大风厂事件期间，参与过政府回购协议的第三方评估。
又是老面孔。
他把报告放在桌上，抬头问：“公安那边有没有更新？”
“目标车辆刚下高速，进入机场连接线，速度保持七十，没有急刹或绕行迹象。”
“继续盯。”
秘书退出后，他再次拨通技术科。
“把‘宏远建设’所有关联法人和股东信息全部扒一遍，特别是实际控制人。
另外，查一下七月十八号那天，谁在国土局系统里代签了这份申请函的接收确认。”
“需要权限跳转，可能要一点时间。”
“尽快。”
他放下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又打开私人邮箱，翻出几个月前的一封旧邮件。
那是蔡成功偶然提到的，“有家公司总能提前拿到地皮消息，叫什么宏远，背后有人”。
当时他没在意，以为只是商人牢骚。
现在看，那句话或许早就埋了线。
桌上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信息。
还是妻子发来的。
“刚才整理柜子，发现那包月饼底下还有一张便签，写着‘七月二十，账清’四个字。
我已经拍照，要不要一起给你？”
他盯着这条消息，指尖缓缓收紧。
七月二十。
正是丁义珍签批伪造文件的前一天。
也是资金到账前两天。
账清？
是说账目清理完毕，还是……交易完成？
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打开记事本，新建一页，写下三个关键词：
账户→文件→时间
然后在下方画了一条横线，写上两个字：
查账。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帘一角。
区政府大楼外，路灯成列，街道空旷。
远处天际泛着城市特有的灰白色光晕。
他松开帘片，转身回到座位，按下内线。
“通知财务审计组，明天早上八点前，准备好近三年所有涉及城南开发项目的专项资金流向报表。
另外，联系市人民银行协调员，我要调阅‘宏远建设’及其关联账户的完整反洗钱风险评级记录。”
“是。”
电话挂断，他盯着屏幕，眼神沉静。
此刻，办公室只剩下主机运转的轻微嗡鸣。
他伸手关掉多余的灯光，只留下台灯一盏，照亮面前的两份资料。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稳定。
突然，终端提示音响起。
技术科回信：
“宏远建设实际控制人为王小军，曾用名王建国，五年前因虚开发票被税务处罚。
其名下另一家公司‘恒通咨询’，注册地址位于山水集团总部大楼三层308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