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保温桶如同被引爆的炸弹,狠狠砸在张嫂身前不到半米的水泥地上!桶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变形凹陷!紧扣的金属旋钮盖如同炮弹般崩飞,“叮叮当当”撞在对面的墙壁上!桶内滚烫粘稠、浮着厚厚一层金黄透亮鸡油的虫草花胶浓汤,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熔岩,裹挟着灼人的白色蒸汽和刺鼻的荤腥气,猛地泼溅、喷发开来!
“嗷——!!!”
一声比地狱恶鬼嚎叫更凄厉百倍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整个楼层!滚烫的、近乎沸腾的油汤,超过三分之二,如同烧红的烙铁,精准地泼在了张嫂自己穿着单薄布鞋、毫无保护的脚面和小腿正面!粘稠滚烫的油脂瞬间浸透粗布,紧紧包裹住皮肉!可怕的“滋滋”声伴随着皮肉被瞬间烫熟、焦化的气味弥漫开来!她裸露的脚背和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肿胀、鼓起密密麻麻的巨大水泡,随即水泡破裂,露出底下鲜红糜烂的皮肉!飞溅的滚油和汤水,如同密集的弹片,狠狠溅射在她下意识抬起格挡的双手手臂和半边脸颊上,立刻烫起一片片狰狞可怖的燎泡!张嫂像一截被投入炼狱的朽木,抱着瞬间如同烤熟般惨不忍睹、剧痛钻心的双腿,在满地狼藉的油汤和滚烫的积木碎片中疯狂翻滚、扭动、哀嚎,凄厉的哭喊声不似人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鸡汤的油腻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异的甜腥气!
一切发生得太快,瞬息之间!
林晚星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死死地将吓懵了、小脸煞白的舟舟和同样呆住、小嘴微张的安安搂在怀里,巨大的后怕让她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她看着地上那个翻滚惨叫、双腿皮开肉绽、如同在油锅里滚过一遍的恐怖身影,又低头看着怀里两个孩子——安安的衣襟溅上了几点油星,舟舟的鞋子沾了点油渍,但除此之外,毫发无损!一股劫后余生的巨大战栗和铺天盖地的庆幸席卷了她!如果不是安安……如果不是安安那神来之笔、精准到毫厘的“积木攻击”,此刻在地上翻滚哀嚎、皮开肉绽的,就是她和她的孩子们!
“安安!”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无以复加的骄傲,用力地、一遍遍地亲吻女儿汗湿的额头和柔软的发顶,“我的小英雄!你是妈妈和哥哥的小英雄!你救了我们!”
安安这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小脸由煞白转为一种受惊后的潮红,看着地上惨烈打滚、发出非人嚎叫的张嫂,又看看妈妈激动的泪眼,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不是恐惧,是满腹的委屈和未消的愤怒,小手指着张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坏蛋!坏蛋拿桶桶打妈妈!打哥哥!安安打坏蛋!用…用积木!打她脚脚!”
护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反应过来后尖叫着扑向墙上的紧急呼叫铃,又手忙脚乱地抄起墙角的脸盆想去接水。病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值班医生、护士长和两名闻讯狂奔而来的保卫科干事冲了进来。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如坠冰窟:地上翻滚哀嚎、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的张嫂;扭曲变形、兀自滴淌着滚烫油汤的保温桶;满地狼藉的鸡汤、油渍、积木碎片;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恐怖气味……如同一个惨烈的凶案现场!
沉重的、带着雷霆之怒的脚步声伴随着紫檀木拐杖重重顿地的“咚!咚!”声,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每一步都敲在人心上。陆家老爷子陆正鸿,须发微张,脸色铁青,在管家和几位闻讯赶来、同样脸色惊骇铁青的陆家叔公辈陪同下,带着一身足以冻结空气的低气压,踏入这片狼藉的病房。老爷子布满深刻皱纹的脸紧绷如岩石,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先如探照灯般扫过病床上紧紧搂着孩子、脸色苍白却眼神沉静的林晚星,确认她和两个小曾孙安然无恙,紧绷的下颌线才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然而,那眼底翻涌的,却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那怒火,并非仅仅针对行凶者,更针对这胆敢在陆家眼皮底下、在他亲孙子和孙媳妇病榻前施此毒手的猖狂!
他看也没看地上那滩翻滚哀嚎的“烂肉”,冰冷如刀的目光先是死死钉在床头柜旁那个扭曲变形、兀自滴着油汤的保温桶残骸上,又缓缓扫过地上泼洒的、如同毒蛇涎痕般的油腻汤渍,最后,那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缓缓移向被两名保卫干事死死按在地上、因剧痛而不断抽搐、发出断续呻吟的张嫂。
“说——!”老爷子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像九幽寒潭深处炸开的闷雷,带着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和刺骨的杀意,手中的紫檀木拐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如鼓的“咚”声,震得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在颤抖,“谁给你的狗胆?!谁指使你来的?!一个字不落地给我吐出来!否则,我让你求死不能!”
剧痛、恐惧、以及老爷子那仿佛能剥皮拆骨、冻结灵魂的冰冷目光,彻底碾碎了张嫂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她涕泪横流,屎尿齐流,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嘶哑破裂的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哭嚎,沾满油污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病房门外:“是…是二夫人!黄美娟!她…她给了我八十块钱!说…说只要假装失手…把…把这桶滚汤泼到林技术员身上…最好…最好烫烂她的脸…让她再也见不得人…说…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一百块…送我回乡下…呜…啊…疼…疼死我了…老爷子饶命啊…饶命啊…都是二夫人逼我的…她…她说不干就让我男人在厂里待不下去…”
“黄!美!娟!”老爷子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如同从地狱深渊刮出的阴风。握着拐杖的手背青筋暴凸如虬龙,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锥,裹挟着雷霆之怒,狠狠刺向身后那几个噤若寒蝉、脸色煞白的陆家长辈,声音如同万载玄冰炸裂:
“好!好得很!我陆正鸿还没死!陆家的祠堂还没塌!什么时候成了藏污纳垢、纵容这等蛇蝎毒妇残害子嗣后辈的腌臜地了?!下作!下作至极!!”老爷子胸膛剧烈起伏,拐杖带着千钧之力重重顿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开祠堂!立刻!马上!给我把那个毒妇捆了!拖到祠堂去!请家法!当着陆家列祖列宗的面,我倒要问问她,我陆家哪点亏待了她,让她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勾当!陆家的门风,容不得这等祸害!还有这个背主忘恩、猪油蒙心的贱婢!”他厌恶至极、如同看一堆垃圾般瞥了一眼地上哀嚎抽搐的张嫂,“拖下去!交给保卫科!按最重的办!该送哪送哪!我陆正鸿丢不起这个人!陆家更丢不起!”
保卫科的两名干事早已按捺不住怒火,闻言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前,不顾张嫂杀猪般的嚎叫和求饶,像拖一条死狗般粗暴地将她架离地面。她烫伤的脚和小腿拖在地上,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留下两道蜿蜒刺目的、混着暗红血水、黄浊油污和不明液体的拖痕,浓烈的腥臊恶臭弥漫开来。
病房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只有老爷子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如同受伤的雄狮。他转回身,看向紧紧搂着孩子们的林晚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切的愧疚,有无尽的后怕,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晚星,你和孩子们受惊,受委屈了。家门不幸,出此败类,是爷爷…治家无方,对不住你们,更对不住砚川!这件事,陆家一定给你,给孩子们,一个彻彻底底的交代!”他的声音带着沉痛的沙哑。
林晚星紧紧搂着怀里渐渐止住哭泣、却仍在微微发抖的安安和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舟舟,对老爷子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爷爷言重了。我和孩子没事,就是吓着了。多谢爷爷主持公道,还我们一个清白。”她的声音平稳,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黄美娟?一个被嫉妒和狭隘烧坏了脑子的蠢妇,一把被人轻易舞动的刀。她真是主谋?张嫂供词里那恶毒到极致的“烫烂脸”,仅仅是为了泄愤?还是……有人想让她彻底毁容失声,永远失去站在人前、争夺技术成果、乃至追查铀矿石下落的资格和能力?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落在自己刚才安抚安安时,无意间碰触到她袖口的地方——那里,沾到了一点从崩飞的保温桶盖缝隙里溅出的、已经半凝固的金黄色鸡油。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她,她凑近那点油渍,深深吸了一口气。
油腻浓烈的鸡汤味下,一股熟悉的、带着特殊甜腥的油渍气味,如同潜伏在沼泽深处的毒瘴,再次若有若无地、顽固地钻进她的鼻腔!
这气味!
专利局诬告文件上有!失窃铀矿石的铅盒上有!陆砚川那张疑点重重的“绝密草图”上有!现在,连二婶黄美娟指使人泼来的这桶致命“虫草花胶鸡汤”里,也弥漫着它的影子!它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一次次看似孤立、指向不同的阴谋,死死地串联在一起!
陆家祠堂那沉重的板子,打得碎黄美娟的痴心妄想,打得断张嫂的腿,甚至能打断某些人的脊梁。但能打得散这缠绕在甜腥油渍背后的、阴冷而缜密、如同幽灵般的杀机吗?林晚星搂紧怀里渐渐平静下来、眼皮开始打架的孩子们,望向病床上依旧沉睡、对这场惊心动魄的袭击一无所知的丈夫。他那只裹着厚厚纱布、被固定架小心托起的右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病房里,鸡汤泼溅的油腻痕迹尚未清理干净,那股混合着焦糊、血腥、油腻和奇异甜腥的气味,如同厚重的阴霾,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场看似以二房毒妇受惩而告终的“鸡汤袭击”,那保温桶砸地时飞溅的滚烫油星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甜腥气,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无声地宣告着:这绝非终点。更致命、更隐蔽、更难以防范的杀招,或许就藏在下一份看似善意的“关怀”里,下一次精心设计的“意外”中。那独特的甜腥味,是黑暗中毒蛇吐出的信子,冰冷,滑腻,带着致命的诱惑和警告。下一次,它会悄无声息地,咬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