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漏风,雨丝如愁绪般斜斜刺入,打在墙角积水中,溅起细碎的寒星。金凡背脊挺得笔直,如庙外那株在狂风中不屈的枯松。身后,受伤的师兄弟靠在残垣边,粗重的喘息混着压抑的呻吟;几个怀抱稚子的妇人缩在草堆里,瑟缩的身影在摇曳的篝火下投出惊惶的影子,连哭泣都化作了无声的颤抖。这份沉甸甸的守护之责,如千钧巨石压在心口,却奇异地淬炼出钢铁般的意志——那是比磐石更坚硬的屏障,要将门外步步紧逼的黑暗与血腥,死死挡在这方寸之地外。
他并非无畏。那自雨幕中渗透进来的威压,如九幽寒冰,刺骨蚀骨,让他每一寸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但金凡紧了紧手中的铁剑,粗糙的剑柄磨得掌心生疼,这痛楚却让他更加清醒。恐惧是毒蛇,会啃噬心智,此刻绝不能让它抬头!他双目如寒潭,锐利如鹰隼,在跳跃的火光与浓重的阴影间逡巡,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全身气血缓缓流转,如蓄势的江河,只待那一刻的奔涌。
“轰隆!”
恰在此时,一声惊雷般的爆响炸破雨幕!本就残破的庙门在巨力冲击下轰然碎裂,木屑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如毒蜂群般激射而入!一道快得几乎化作残影的乌黑身影,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杀意,如同鬼魅般穿透雨帘,直扑金凡面门!剑风凄厉,撕破空气,带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直刺他毫无防备的肋下——好快的剑!
就在那淬毒的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金凡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惊呼,只有极致的冷静与爆发。右脚如古松盘根,死死钉在地面,纹丝不动;左脚却似灵蛇出洞,在湿滑的泥地上划出一道精准无匹的圆弧。整个身形以右脚为轴,骤然偏转了一丝几乎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那角度细微到极致,却如同天堑!
“嗤啦!”
冰冷的剑光擦着他粗布衣衫掠过,带起的劲风割裂了空气,在他胸口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痛。
电光石火间,金凡垂在身侧的剑,动了!
那不是防御,而是最凌厉的反击!仿佛沉睡千年的蛰龙猛然抬头,积蓄的力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黯淡的光线下,铁剑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如一道撕裂夜幕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气势,由下而上,疾若奔雷,直斩黑影持剑的手腕——正是青萍剑派的绝学,“断流”!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震彻破庙,火星如流萤般四溅,烫得空气都在扭曲!那突袭的黑影显然没料到这看似平凡的青衫修士竟有如此反应速度与爆发力,剑势被这霸道一击骤然震散,手腕剧痛,闷哼一声,身形如被重锤击中,踉跄着疾退三步,方才稳住。
金凡得势不饶人?不,他更清楚身后的脆弱。身形未动,手中铁剑已在身前划出一道完满的半圆弧光,沛然气劲如无形的巨浪,在狭小的空间内轰然扩散!“叮叮当当!”数点寒星般的暗器被这股气劲精准扫落,竟是几枚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摔在地上兀自颤动。
一进一退,一攻一守,兔起鹘落间,首轮危机暂解。金凡持剑而立,手臂稳如磐石,不见丝毫颤抖。剑尖微微下垂,一滴雨水顺着锋利的剑刃滑落,在冰冷的地面洇开一小团深色。唯有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额角渗出的、与雨水混在一起的细密汗珠,昭示着刚才那一瞬间的凶险。庙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雨在庙外呼啸,以及篝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