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是想要逃离这囚室，分明是想从那片腥红混沌里，找回哪怕一息尚存的衣角，哪怕只有半点魂魄的残影。然而，那双徒劳伸出的手，触碰到的唯有灼痛心肺的虚无，以及足以溺毙整个仙道的鲜血浪潮。这黑暗，远非人间所能有，其痛苦，更超炼狱百倍。
“不！这不可能！”金凡声嘶力竭地呐喊，声音却在这血色浪潮中瞬间被吞噬。
“哐当！”碎裂的琉璃盏般清脆的声响，在金凡的脑海里猛然炸开，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这并非真实世界的声音，而是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如重锤一般撞击着他心魂所产生的巨响。
曾经，那熟悉且充满烟火气的山谷村落，如今已沦为一片焦土。断壁残垣在燃烧后的灰烬中支棱着，好似大地痛苦的獠牙。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与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浓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汁。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滚烫的刀子在切割着他的肺腑。
金凡踉跄着冲进这片死寂的废墟，脚下踩碎的瓦砾发出刺耳的呻吟，仿佛是这片土地在痛苦地哀嚎。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凝固的恐惧与绝望。那些他曾守护的族人，那些曾与他把酒言欢的挚友，那些曾慈爱地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此刻，他们冰冷的躯体以扭曲的姿态散落各处，眼神空洞地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骇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金凡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一幅幅鲜活的笑脸，一声声亲切的呼唤，在他脑中疯狂闪回，却又瞬间被眼前的惨白与死寂撕得粉碎。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从他喉管深处迸裂而出，仿佛是受伤濒死的野兽在绝望地咆哮。支撑他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他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焦黑的土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埃。那尘埃轻飘飘的，却像千钧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啊！”金凡猛地用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虬结，仿佛要将那充斥着无尽悔恨的脑壳捏碎。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撕裂般的痛苦。泪水汹涌决堤，混着脸上沾染的灰烬和血污，在他俊朗却因极度扭曲而显得狰狞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污浊的痕迹。
“阿爹！阿娘！云师妹！铁牛兄弟！”他声嘶力竭地哭嚎着，声音破碎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滚烫的熔岩里捞出来，带着灼烧灵魂的痛苦，“是我狂妄自大！是我暴露了行踪！是我引来了那些豺狼！是我亲手把你们推进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脊椎疯狂向上爬，缠绕住他的心脏。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带来蚀骨的寒意。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毁灭者冰冷无情的眼神，听到了他们嗜血的狞笑。那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扼住了他的呼吸，让他几乎窒息。
“不，我不能被恐惧打倒……”金凡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打气，但比恐惧更深沉、更尖锐的，是无边无际的愧疚。那愧疚重若万仞高山，将他死死压在焦土之上，碾碎了他的骨骼，磨灭了他的神魂。每一个逝去的生命都化作一根淬毒的尖针，反复刺扎着他摇摇欲坠的灵魂。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弥补……”金凡痛苦地揪着头发，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