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买牛(2 / 2)

然后用手捏捏牛的肩胛、脊背,又顺着肋骨往下按了按:“‘前胸宽能放下斗,后臀圆能插进手’,嗯,膘情足,骨架好,是块拉车犁地的料。”

他示意周文贵把牛牵出来走几步。只见那牛步伐稳健有力,四蹄落地“咚咚”有声,蹄甲坚硬饱满。

“瞧这‘狮子头,鲤鱼背,耙子腿,铜铃眼’,”王老汉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对周家几人低声道,“这牛,精神,有劲,脾性也稳。是好货。”

苏晓晓虽不懂相牛,但看这牛的精神头和王老汉的评价,心里也有了底。

接下来是讨价还价。卖牛的是个精明的中年汉子。双方心里都有谱,但戏还得做足。

那汉子伸出手,在袖子里比划了一下,周父也伸出手,两人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手指飞快地触碰、变换——这便是“袖里乾坤”,也叫“捏码子”。

旁边的老二周文贵看得心急,小声问:“大哥,这捏码子有啥讲究不?”

大哥一边看双方“交锋”,一边抽空低声解释:“讨价还价,不能让别人听了去。拇指代表五,其他手指各代表一,组合起来就是数目。比如这样是六,这样是七……手上谈不拢,这买卖就难成。”

只见周父和那汉子,时而皱眉摇头,时而点头又很快否定,袖子里的手指你来我往,如同无声的战场。最终,周父脸上露出一丝松快,看向苏晓晓,微微点头。

“成交!”周父喊了一声,两人手从袖子里抽出,互相拍了拍胳膊,算是定了。

价格比市价略高,但在这头好牛身上,值!苏晓晓爽快地付了钱,沉甸甸的铜钱换回了一条沉甸甸的牛缰绳。

“一事不烦二主,”她转向王老汉,“劳您驾,再帮我们挑一头结实肯干的骡子吧。几个妇人天天镇上村里来回跑,太辛苦,有头骡子拉车能轻省不少。”

周家几兄弟闻言,眼睛更亮了!牛是田里的指望,骡子就是营生的翅膀啊!

最终,一家人牵着哞哞叫的黄牛和一头精神抖擞的大青骡,周父周厚德走在最前面,他的手紧紧攥着牛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昂首挺胸,反而微微佝偻着背,仿佛那根牛绳有千斤重。他的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大黄牛宽阔的脊背、有力的四肢,眼神里没有炫耀,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沉甸甸的踏实感。这头牛,是他周厚德这辈子,给这个家置办下的最硬核的家当,是他腰杆终于能挺直的证明。他悄悄用粗糙的手掌抹去眼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那不是悲伤,是夙愿得偿的酸楚与释然。

大哥周文广负责牵着骡子。这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看着这头能极大减轻妇人负担的骡子,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他只是伸出他那双布满老茧、皲裂如树皮的大手,一遍又一遍,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骡子光滑的颈侧。他想的不是风光,而是明年春耕,这牲口能为他分担多少重量;是想看媳妇坐在骡车上,不用再深一脚浅一脚走那十几里土路。他的所有情感,都沉淀在那无声的、充满怜惜的抚摸里。

二哥周文贵则完全相反。他兴奋得像个孩子,围着牛和骡子打转,这里拍拍,那里摸摸,洪亮的嗓门恨不得让全村都听见:“爹!您瞧这腿!这腰!咱这钱花得值!太值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赶着骡车,风风光光地去镇上拉货,再也不用肩挑背扛。他的喜悦是外放的、滚烫的,充满了对更高效、更体面劳作的向往。

四哥周文富已经蹲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骡车的车辕和轭套,嘴里念念有词:“这里得加个皮垫,不然磨肩膀……这车板够宽,能多拉不少东西……”

苏晓晓提议从镇上绕一圈再回村吧!也好让嫂子们尽快知道这件喜事。先去了书院附近的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