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林场的东方红拖拉机就突突地发动起来。
郭春海蹲在车斗里检查五六半的膛线,枪管在晨光中泛着冷蓝色的光泽。
今天要猎的是大牲口——上个月有伐木工在老秃顶子看见驼鹿的踪迹,那对掌状角能换两台半导体收音机。
油加满了!老刘从驾驶室探出头,左手残缺的小指翘着。他今天特意换了件干净的劳动布工装,虽然袖口还沾着洗不掉的机油渍,北坡路滑,当心车轴。
乌娜吉最后一个跳上车斗。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猎装,腰间新换的狼皮箭囊是用那头独狼的皮做的。发辫上系着红头绳——鄂伦春猎人出征的习俗,辫梢还绑了颗狼牙,说是辟邪。
赵技术员呢?二愣子伸长脖子张望。小伙子伤刚好就急着表现,解放鞋刷得雪白,脖子上还挂着阿莉玛送的骨串。
正说着,赵卫东风风火火跑来,白衬衫下摆掖在军绿裤子里。他怀里抱着个用军毯裹着的长条物件,天线从缝隙支棱出来——是那台改造过的对讲机。
最新发现!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驼鹿对8000赫兹的声波有反应...话音未落,拖拉机突然一个颠簸,对讲机差点脱手。
阿莉玛从食堂方向跑来,杏黄色的头巾在晨风中飘扬。她手里拎着个桦树皮饭盒,里面装着五味子蒸的粘豆包——鄂伦春人出猎的干粮。
阿玛哈给的。她踮脚把饭盒递给二愣子,手腕上的骨串哗啦作响。姑娘今天换了双新做的犴皮靴,靴筒上绣着云纹,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托罗布和格帕欠最后上车。老猎人腰间别着鹿皮酒囊,里面装的是用熊胆泡的烈酒——遇到猛兽时含一口喷出去,能吓退大多数动物。格帕欠则拎着捆新鲜的狍子皮绳,每根都涂了松脂,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山路越来越陡。拖拉机在榛子沟停下时,车轴已经烫得能点烟。老刘掀开引擎盖散热,蒸汽顿时模糊了他的脸:日落前我来接,小心黑瞎子!
队伍呈扇形散开。乌娜吉走在最前面,辫梢的狼牙在树影间时隐时现。她不时蹲下检查地面的痕迹——断枝的角度、苔藓的压痕、树干上蹭落的树皮,这些细微痕迹在她眼里就像路标一样清晰。
看这儿。她突然停在一处泥沼边,指着碗口大的蹄印。印记前端圆钝,两侧张开——正是驼鹿的特征!更令人兴奋的是,泥浆还没完全回填,说明猎物刚经过不久。
赵卫东立刻打开对讲机,调到预设频率。静电噪音中,远处隐约传来咔嚓咔嚓的啃食声。阿莉玛抽了抽鼻子,突然用鄂伦春语说了句什么。
她说闻到了雄鹿的腺体味。托罗布轻声翻译,老猎人取下酒囊抿了一口,发情期的公鹿,脾气爆得很。
郭春海打了个战术手势。队伍立刻分散:二愣子和阿莉玛向左翼包抄,托罗布爷孙俩负责切断退路,他自己则和乌娜吉、赵卫东直插声源方向。